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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姬 第11頁

作者︰任倩筠

「湘綺……」劉靚哽聲,「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讓他們走開。」

「好、好。」邊應著邊轉身叱喝︰「你們兩個听到了沒有?公主說她想靜一靜……」

兩個高大的土兵面面相覷,似是听懂了她的話,但左賢王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因此仍然站立原地、不為所動。

「哎呀!你們遠遠地看著我們不就行了嗎?真是不知變通的家伙。去去去,到那邊去!」

她用下巴示約十步距離遠的一塊石堆,兩名士兵互看一眼,再看看眼前梨花帶淚的公主,終于听話地走到石堆旁,雙眼卻仍是緊緊地鎖在她們身上。

「公主,他們離開了。」

「你也走開。」劉靚已稍稍回復,茫然望著遠方,「我想一個人在這里……」

「可是……」

「湘綺!」

她厲聲制止湘綺的話,湘綺只好不放心地也走向兩個士兵所在的位置。頰上兩行生氣的淚水流了下來,她怨自己沒能力幫公主解圍,又看著兩名呆若木雞的匈奴兵,越看心里越有氣,忍不住喃喃咒罵起來︰

「都是你們兩個!苞那麼近作啥?讓你們負責監視,又沒叫你們像根柱子似的成天杵在公主兩側,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會有壓迫感啊?還有,為什麼你們的表情總是這樣死死板扳的,沒事就不會笑一笑嗎?你們這樣繃著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還有啊……」

正罵得起勁時,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沉喝︰「請問你因何事要為難我的士兵?」

湘綺陡地吃了一驚,猛一回頭,直接撞進句黎湖的懷中,那壯碩的軀體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子,背後射來的陽光全教他給擋住。

踫了一鼻子灰的湘綺,忍不住哇哇叫了起來︰「我說你……你就不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嗎?」

句黎湖雙手環胸,好笑地望著她,不明白這樣的出現有哪點不光明正大。但見她臉上猶掛著兩行淚,立刻關心地問︰「怎麼啦?為什麼哭了?」

湘綺尷尬地別過臉去,辯解道︰「我哪有哭,是風沙太大……」

「是嗎?」句黎湖左右環顧,眼見四周平靜無風,便故意道;「真有這麼大的風沙嗎?」

看他語帶譏諷,湘綺氣不過地干脆承認︰「哭又怎樣?這里不許人哭嗎?」

句黎湖揮揮手支開士兵,語氣頓轉溫柔︰「為什麼哭呢?」

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有些吃不消,雖然句黎湖一向都是謙恭有禮,但如此關愛的眼神,似乎是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她又不是他什麼人,這樣的關心未免做作,于是湘綺轉過身去,滿不在乎地道︰

「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假意對我們好,我們不會感激你的。」

句黎湖一把轉過她,極其嚴肅地道︰「我對人從來不虛情假意!」

被逼著面向他,湘綺顯得有些困窘。「如果……如果你真的對我們好,就替我們松綁吧。」

「不行。」句黎湖一口回絕。

丙然!湘綺生氣地掙開他,怒道︰「所以我說你不是好人!」

句黎湖重新捉住她,在她肩上施加壓力,痛得湘綺皺起眉頭,他低沉地命令著︰「以後不許你這樣說我。」

湘綺哼的一聲別過臉去,卻被句黎湖的兩根指頭給輕松板了回來,他重申︰「以後不許你這樣說,听到了沒有?」

她雙眼翻個白眼,故意地拖長音調︰「听、到、啦!」

句黎湖滿意地笑了,這一笑,湘綺心中陡地怦跳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句黎湖微笑的樣子很是迷人,可是……她應該是討厭他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句黎湖抹去她臉上的淚滴,眼中帶著她難以理解的寬容,像個包容孩子做錯事的長輩般。

他為何這樣看著她,而自己的心又為何不規則地怦怦亂跳起來呢?

雙手被反綁著,不然她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以打掉這其名的情緒。

句黎湖檢視著她被綁著的雙手,那一道道約痕,看得他心生不忍,「會痛嗎?」

「不知道。」明知故問嘛!

「你以後也不許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又是這種命令式的語氣,湘綺受不了地嚷著︰「你干嘛一直命令我啊?如果你不喜歡,大可離我遠一點嘛!」

「誰說我不喜歡!」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他眼中的情緒怎麼越來越復雜難懂呢?她又怎麼會突然覺得自己就要被一種奇妙的洪流給吞噬呢?

她清清喉嚨,反常地要求︰「你……你可不可以叫你那兩個士兵回來呢?」她相信面對那兩個木頭士兵絕對會比面對著他要輕松許多。

此語一出,引起句黎湖一陣沮喪,「你就那麼不喜歡看到我嗎?」

「也……不是啦!」她避重就輕,左右探望兩個土兵所在位置,「其實……其實……」

「其實如何?」他雙目炯炯逼問著。

「啊!我看到了。」她真高興自己終于見到兩個士兵。「我自己過去讓他們監視。」說完拔腿便跑,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沒覺得像現在這麼喜歡看到那兩人。

「湘綺……」

句黎湖無奈地看著遠去的身影,她不懂嗎?那該如何表達呢?漢家女子的思緒真是難以捉模啊!草原上的男女對愛情總是坦承而率真,像拂過大漠的風一樣自然,而漢家女子就好像蒙了層紗,遠看是這樣,近觀卻又其實不然,像雲似地教人捉模不定。

不過他還算幸運,湘綺至少是個直腸子的女孩,山坡上的那個可就不同。冷得像冰,有時卻又弱得像水,對人總有重重防備似的,卻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這無法讓人一眼看透的女子,心高氣傲的堤曼要如何掌握她呢?想來,未來的日子會比現在來得精采!

第四章

代郡塞下,下起了今年的第一道瑞雪,輕飄飄的如棉絮般。江南仍是蕭索的秋天,胡地則在八月就已進入飛雪季節。

氈帳內,一隊身段窈窕的胡女正踏歌而舞,為單于及其他將士們飲酒肋興。居中的一位胡姬,有張媚而不俗的臉蛋,水汪汪的大眼不時借著一回頭、一轉身瞟向堤曼單于;隨著音樂陡地高揚,她快速地旋轉起來,長辮飄在半空中,似狂風卷地般的就要往上飛起,兩旁的將士鼓掌齊聲叫好,群情激昂。

能將這胡旋舞跳得如此美妙動人、柔中帶勁的,蘭玥當是眾胡姬中的第一人。她不僅容貌出眾、五官明亮,射箭、騎馬也不遑多讓;跳起舞來更有另一種迷人的風采,無怪乎對女人一向不太感興趣的堤曼,對她卻是另眼相看、寵愛有加。就連只準男人出席的競獵場所,堤曼也特,別允許她隨侍在旁。

蘭玥出身蘭氏,其父兄分別擔任左、右當戶。在匈奴族有四姓貴族,分別為呼衍氏、須卜氏、蘭氏、丘林氏,這四姓為單于的固定婚配對象,其中以呼衍為最貴,世為輔相,擔任左日逐王及右日逐王,須卜次之,蘭玥氏再次之。因此除了蘭玥的出身不可小覷外,堤曼封王後對她的種種特別禮遇,更提高了她在匈奴族中的地位。

雖然堤曼尚未正式冊封她為閼氏,意即匈奴王後,但看在他人的眼里,均認為此乃早晚之事,所以待她更為恭敬。

一曲舞畢,四下稱贊,唯獨堤曼始終不以正眼瞧她,自顧自地著悶酒。蘭玥揮手示意讓其他胡女退下,自己則緩緩走近堤曼身邊。

「怎麼啦?」蘭玥提壺為他再斟一杯酒,「打了勝仗反而不開心嗎?」

堤曼不語,舉杯一欽而盡。

蘭玥再斟一杯,小心地猜測著他的心事。「還是因為這劍傷讓你無法繼續趕路,所以你覺得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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