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實不願見你枉送性命,我們趁現在逃走,往後的日子,我來安排,絕不致讓公主受苦。公主,你快快下決心吧!」
琵琶低吟,好似訴說著無限心事。「我走了,還不是會有另外一位公主在漠北而去,只要單于一死,匈奴必定大亂,他們也就無暇再侵擾漢朝。」
「公主,殺死這個單于,他們大可再立一個,四處寇掠原是匈奴的習性,不會因為死了一兩個單于而有所改變的,公主,你再三思啊……」
「別說了。」她收起琵琶,面色凝重,「我不甘心姑姑就這樣冤死,其實單于若真被我殺死,或者會給漢朝帶來更大的災難也說不定,但我管不了那許多,總之,我心意已決。」
「公主。」湘綺聞言心酸,忍不住淚眼潸然,「你何苦呢?」
「湘綺,你不必難過,反正這世上再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事。倒是你,你不必受我連累,找個機會,你便逃走吧!」
「不!」湘綺心意堅決,「公主既執意如此,奴婢絕對誓死相隨。」
「好!好湘綺!不枉我真心待你。」
※※※
到達甘泉時已是夜晚,匈奴另派遣使者在軍營本部十里外迎接。御史大夫一行人鞀贈物及公主交于使者後,隨即告辭,連夜趕回復命。劉靚及湘綺則被安排至另一處軍帳中休息,奇怪的是,單于似乎並沒有立即接見她的意思。
入夜時分,劉靚在帳中左右徘徊,原本喧嘩的四周的此刻一片寂靜,她暗思,難道單于打算等回匈奴本部再見她嗎?若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好了,在這里行刺得逞的話,她還有辦法逃走;萬一進了匈奴領土,一片荒野大漠,就只有死路一條。前思後想,決定采取主動。好吧!既然單于不打算接見,那就由她去拜會他吧!
換上夜行裝,小心翼翼地在各個軍帳中探索。今晚由于知道漢公主已抵達,匈奴軍普遍沉溺在一片勝利的氣氛中,徹夜狂歡之後的防守松懈,有些守衛甚至大膽地打起瞌睡來。
她倆伏身前進,順利地通過十幾座白帳,群帳中有一個特別雄偉壯觀,帳上還插著色彩絢爛的旗幟,帳前士兵精神抖擻,帳里燈火通明,劉靚與湘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這帳里住的應該便是單于。
湘綺搶前一步,先發制人,在沒有引起太大聲響的情況下,迅速地殺死兩名侍衛兵,劉靚隨在身後,跟著湘綺的身影沒入白帳中。
正在帳里研擬行走路線的句黎湖,听得外面蟋蟀的聲響,正待探查究竟,冷不防一道劍光閃至,他機警地偏身躲過,閃至虎皮椅前,尚未站穩,劍光又如火如茶砍至,他抄起虎皮擲向來人,另一手抽起腰間彎刀備戰,虎皮刷刷地被劃成兩半,在空中緩緩落地,落地之後,只听得一聲嬌脆的聲音詫異地道︰
「是你?!」
看清來者,句黎湖有著比她更大的驚異,「你?莫非漢朝的公主是……」
話未及出口,只見劉靚訊然而至,見此情景,也是禁不住的驚愕。「你就是單于?」
大喜過望的句黎湖忘了回答,卻沒想到劉靚的話甫一出口,長劍跟著刺來,加上湘綺,一時之間倒令句黎湖難以招架。他不想傷害她們,只能邊擋邊喝止︰「喂!你們住手啊!這是干什麼?」
兩人不回答,只是拼命攻擊,招招皆是狠招,足可致人于死。句黎湖不懂,這絕美的二人為何面露殺機?心思一轉,難道這是漢朝的陰謀,借和親之名來行刺堤曼嗎?這樣一想,他頓時提高警覺,全力應戰。若是如此,那這兩人就不能輕易放走,得活捉起來嚴加審問。
刀劍撞擊聲此起彼落,三道黑影在軍帳中纏斗不休,這騷動終于引起注意,左骨都侯帶著些許醉意,搖搖晃晃地闖了進來。他一舉掀開帳簾,尚未來得及辨清敵我,便面吃了劉靚一劍,當下雙眼圓睜,不敢置信地悶哼一聲隨即砰的一聲僕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句黎湖嘴里竄出一連串胡語,似是在叫著他的名字,而眼見一員猛將就這樣葬送在劉靚手下,句黎湖心痛之余,知道不能再心軟,旋即提聲大喊︰「來人啊!有刺客備箭!」
匈奴士兵素來有著超強的機動力及戰斗力,雖然狂歡整夜,但一听得號令,立即反射性地動作起來,瞬間幾名弓箭手已沖進帳內將三人團團包圍,帳外更是有數百人已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劉靚與湘綺停止攻擊,舉劍環顧四周,眼見帳內外都是彪形大漢,知道自己已難撤退,神色一整,坦然面對。
句黎湖一步步逼近劉靚,怒火在他眼中燃燒,「原來和親是假,行刺是真,這就是你們漢朝的陰謀對嗎?」
劉靚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多作辯解,劍提起便往頸上抹去。
句黎湖早有防範,搶先一步奪走她的劍,並在瞬間將她雙手反剪,面無表情地道︰
「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這樣做嗎?」
「公主!」湘綺心急地下跪求情︰「你別傷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殺了我吧!別為難我們公主。」
句黎湖看了看湘綺,她的忠心耿耿,豪氣干雲,真是令人感動啊!
「我不會傷她的,我也沒這個權力。我得把她押回匈奴王庭,讓我們堤曼單于來處置她。」
此語一出,劉靚駭然失聲︰「你不是單于?」
「是啊!」句黎湖好整以暇地回她︰「我不是單于,我是左賢王句黎湖,單于的哥哥。」
她心跳霎時漏跳一拍,腦中閃過一張傲岸的面孔,「那麼——你們單于是……」
「就是那天在漢宮里差點被你刺死的人。」
劉靚聞言如遭雷殛,腦中作響,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喜、是憂,只覺胸中起伏如波浪濤濤。
句黎湖命士兵取來繩索,將二人雙手反綁,以確保回王庭的路上,她們不會再興風作浪。
劉靚早已心緒茫然,任憑句黎湖處置,湘綺則是不忍也苦苦哀求︰
「你別綁我們公主,她是金枝五葉,受不起這種侮辱的……」她心疼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句黎湖心下雖也不忍,只是牧關性命不得不慎重其事。但又舍不得湘綺淚眼汪汪的樣子,只好一再保證,除了雙手不能解開之外,其余的他絕對以應有的禮儀對待公主。
于是劉靚仍被尊貴的侍奉著,但是只要她一出帳,便有兩名士兵緊緊跟隨,明是保護,實則監視。
棒天一早,句黎湖即下令拔營。往後的日子里,曉行夜宿,直奔漠北而去。
※※※
這日黃昏,大軍停駐在一片草原上,不出十日,便可抵達匈奴王庭。
趁著士兵忙著扎營備糧之際,劉靚與湘綺來到不遠處的墳地上,遠遠望去,一片寒煙衰草,黃沙滾滾,景象淒涼,正是典型的塞外風光。
劉靚見此,黯然神傷,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襲上心頭,只覺自己離那個人越來越近,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一路上,她無法辨清自己的情緒,乍悲乍喜,似有期待卻又害怕受傷害,起起落落的心情,讓她惶惶難安。如今見這肅涼景象,一舉牽動連日來壓抑的情緒,淚水終于無法克制地潸潸流下。
她傷心極了,不明白命運為何如此捉弄她。
一旁的湘綺見狀嚇呆了,她從沒見公主如此傷心過,還道她是為了身體受困,感到屈辱而落淚,趕緊安撫道︰「公主、公主,你別難過,我再去替你求求句黎湖,請他為你松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