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刘靓哽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让他们走开。”
“好、好。”边应着边转身叱喝:“你们两个听到了没有?公主说她想静一静……”
两个高大的土兵面面相觑,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但左贤王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因此仍然站立原地、不为所动。
“哎呀!你们远远地看着我们不就行了吗?真是不知变通的家伙。去去去,到那边去!”
她用下巴示约十步距离远的一块石堆,两名士兵互看一眼,再看看眼前梨花带泪的公主,终于听话地走到石堆旁,双眼却仍是紧紧地锁在她们身上。
“公主,他们离开了。”
“你也走开。”刘靓已稍稍回复,茫然望着远方,“我想一个人在这里……”
“可是……”
“湘绮!”
她厉声制止湘绮的话,湘绮只好不放心地也走向两个士兵所在的位置。颊上两行生气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怨自己没能力帮公主解围,又看着两名呆若木鸡的匈奴兵,越看心里越有气,忍不住喃喃咒骂起来:
“都是你们两个!苞那么近作啥?让你们负责监视,又没叫你们像根柱子似的成天杵在公主两侧,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有压迫感啊?还有,为什么你们的表情总是这样死死板扳的,没事就不会笑一笑吗?你们这样绷着脸,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有啊……”
正骂得起劲时,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沉喝:“请问你因何事要为难我的士兵?”
湘绮陡地吃了一惊,猛一回头,直接撞进句黎湖的怀中,那壮硕的躯体笼罩住她娇小的身子,背后射来的阳光全教他给挡住。
碰了一鼻子灰的湘绮,忍不住哇哇叫了起来:“我说你……你就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吗?”
句黎湖双手环胸,好笑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样的出现有哪点不光明正大。但见她脸上犹挂着两行泪,立刻关心地问:“怎么啦?为什么哭了?”
湘绮尴尬地别过脸去,辩解道:“我哪有哭,是风沙太大……”
“是吗?”句黎湖左右环顾,眼见四周平静无风,便故意道;“真有这么大的风沙吗?”
看他语带讥讽,湘绮气不过地干脆承认:“哭又怎样?这里不许人哭吗?”
句黎湖挥挥手支开士兵,语气顿转温柔:“为什么哭呢?”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有些吃不消,虽然句黎湖一向都是谦恭有礼,但如此关爱的眼神,似乎是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她又不是他什么人,这样的关心未免做作,于是湘绮转过身去,满不在乎地道: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假意对我们好,我们不会感激你的。”
句黎湖一把转过她,极其严肃地道:“我对人从来不虚情假意!”
被逼着面向他,湘绮显得有些困窘。“如果……如果你真的对我们好,就替我们松绑吧。”
“不行。”句黎湖一口回绝。
丙然!湘绮生气地挣开他,怒道:“所以我说你不是好人!”
句黎湖重新捉住她,在她肩上施加压力,痛得湘绮皱起眉头,他低沉地命令着:“以后不许你这样说我。”
湘绮哼的一声别过脸去,却被句黎湖的两根指头给轻松板了回来,他重申:“以后不许你这样说,听到了没有?”
她双眼翻个白眼,故意地拖长音调:“听、到、啦!”
句黎湖满意地笑了,这一笑,湘绮心中陡地怦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句黎湖微笑的样子很是迷人,可是……她应该是讨厌他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句黎湖抹去她脸上的泪滴,眼中带着她难以理解的宽容,像个包容孩子做错事的长辈般。
他为何这样看着她,而自己的心又为何不规则地怦怦乱跳起来呢?
双手被反绑着,不然她真想打自己两个耳光,以打掉这其名的情绪。
句黎湖检视着她被绑着的双手,那一道道约痕,看得他心生不忍,“会痛吗?”
“不知道。”明知故问嘛!
“你以后也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湘绮受不了地嚷着:“你干嘛一直命令我啊?如果你不喜欢,大可离我远一点嘛!”
“谁说我不喜欢!”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他眼中的情绪怎么越来越复杂难懂呢?她又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就要被一种奇妙的洪流给吞噬呢?
她清清喉咙,反常地要求:“你……你可不可以叫你那两个士兵回来呢?”她相信面对那两个木头士兵绝对会比面对着他要轻松许多。
此语一出,引起句黎湖一阵沮丧,“你就那么不喜欢看到我吗?”
“也……不是啦!”她避重就轻,左右探望两个土兵所在位置,“其实……其实……”
“其实如何?”他双目炯炯逼问着。
“啊!我看到了。”她真高兴自己终于见到两个士兵。“我自己过去让他们监视。”说完拔腿便跑,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喜欢看到那两人。
“湘绮……”
句黎湖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她不懂吗?那该如何表达呢?汉家女子的思绪真是难以捉模啊!草原上的男女对爱情总是坦承而率真,像拂过大漠的风一样自然,而汉家女子就好像蒙了层纱,远看是这样,近观却又其实不然,像云似地教人捉模不定。
不过他还算幸运,湘绮至少是个直肠子的女孩,山坡上的那个可就不同。冷得像冰,有时却又弱得像水,对人总有重重防备似的,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无法让人一眼看透的女子,心高气傲的堤曼要如何掌握她呢?想来,未来的日子会比现在来得精采!
第四章
代郡塞下,下起了今年的第一道瑞雪,轻飘飘的如棉絮般。江南仍是萧索的秋天,胡地则在八月就已进入飞雪季节。
毡帐内,一队身段窈窕的胡女正踏歌而舞,为单于及其他将士们饮酒肋兴。居中的一位胡姬,有张媚而不俗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不时借着一回头、一转身瞟向堤曼单于;随着音乐陡地高扬,她快速地旋转起来,长辫飘在半空中,似狂风卷地般的就要往上飞起,两旁的将士鼓掌齐声叫好,群情激昂。
能将这胡旋舞跳得如此美妙动人、柔中带劲的,兰玥当是众胡姬中的第一人。她不仅容貌出众、五官明亮,射箭、骑马也不遑多让;跳起舞来更有另一种迷人的风采,无怪乎对女人一向不太感兴趣的堤曼,对她却是另眼相看、宠爱有加。就连只准男人出席的竞猎场所,堤曼也特,别允许她随侍在旁。
兰玥出身兰氏,其父兄分别担任左、右当户。在匈奴族有四姓贵族,分别为呼衍氏、须卜氏、兰氏、丘林氏,这四姓为单于的固定婚配对象,其中以呼衍为最贵,世为辅相,担任左日逐王及右日逐王,须卜次之,兰玥氏再次之。因此除了兰玥的出身不可小觑外,堤曼封王后对她的种种特别礼遇,更提高了她在匈奴族中的地位。
虽然堤曼尚未正式册封她为阏氏,意即匈奴王后,但看在他人的眼里,均认为此乃早晚之事,所以待她更为恭敬。
一曲舞毕,四下称赞,唯独堤曼始终不以正眼瞧她,自顾自地着闷酒。兰玥挥手示意让其他胡女退下,自己则缓缓走近堤曼身边。
“怎么啦?”兰玥提壶为他再斟一杯酒,“打了胜仗反而不开心吗?”
堤曼不语,举杯一钦而尽。
兰玥再斟一杯,小心地猜测着他的心事。“还是因为这剑伤让你无法继续赶路,所以你觉得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