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宮里的人,這種『大事』沒有理由不知道。」他邪氣一笑。
「那你還故意約在今天見面?」雖然不想相信他會使壞心眼,但她還是忍不住懷疑。
「不是故意,只是湊巧。」
他掛在唇角的淺笑顯然不具任何說服力,沃靈當然不相信他的「湊巧」,只突然覺得自己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
「如果你期待看到我對皇後食言,那你就錯了!」她鼓起腮幫子,抬高下巴,不太服氣地道︰「托這場病之福,皇後娘娘改期了,所以,我沒有對任何一方食言。」
「那麼你是否該感謝我呢?畢竟是我把你『嚇』進河里的,不然你也不會生病。」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冷眼看她隱動怒氣。
「這……」沃靈一時語塞。
沒錯,因為她生了病,所以賜宴改期──她之所以會生病,是因為她掉進了河里──而她之所以會掉進河里,確實是歸因于他的突然出現──所以,他這麼說基本上好象是沒錯──
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沃靈緊絞眉頭,努力思索,顯然被他的說法搞得有些胡涂了。
欸,等等!如他所言,她掉進河里,純粹是因為他的出現。
但話說回來,如果他不出現,她就不會摔進河里──她不摔進河里,也就不會掉了假發還被他撞見──如果她沒有掉假發,當然更不必受他牽制,非要今天前來赴約,踫上與賜宴爭期的兩難局面──所以結論是,他明明是罪魁禍首,卻還要拐她感謝他?!真沒道理!
幸虧她聰明,發現得早,否則真要被他給唬去了!
「如何?終于想通了嗎?」
一絲捉弄在無心冷情的眼瞳深處閃爍跳動,他像欣賞稀世珍寶一般,欣賞著她「峰回路轉」的表情。
「當然,雖然生病,可我的腦筋還清楚得很。」她相當自豪。
「很好。」無心頷首道,表示滿意。「那麼現在可以來『談條件』了?」
一听到他提及今天赴約的主要目的,沃靈立刻正襟危坐,準備接招。「沒問題,只要你願意替我保守秘密,什麼都好談。」她高揚下巴,增加氣勢。
無心再次頷首道︰「在談條件前,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請問。」她的下巴抬得朝天高。
「首先,你為什麼要『裝模作樣』,弄了頂假發騙人?」
「很簡單,增加氣勢和說服力罷了。」不用想也知道。
他點頭,又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賺錢,我有弟妹要養。」理由很實際。
「難道你不怕有被拆穿的一天?」
「怕,當然怕,不過我們有因應之道。」
「哦?」他習慣性挑眉。「什麼因應之道?」
沃靈清清喉嚨,心想既然話題都攤開了,也就沒什麼好顧忌了。
「第一,我們只會讓自己『小有名氣』,不會『太有名氣』,一旦名聲響亮起來,就只有一個辦法解決──搬家!
「第二,我們很少在同一個村子久待,因為待得越久,上門求救的奇怪案子就會越多,我們當然知道自己解決不了,所以還是這招──搬家!
「第三,我有一對能干的弟弟,他們會負責去打探所有村人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以增加我們佔卜的『靈驗力』,而我只要負責將那些資料背熟即可。當然啦!有時我也會出錯忘記,不過我都有做備份資料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她一口氣全盤托出他們姊弟行騙的伎倆與始末,听得無心是暗自驚異,因為他壓根兒就都沒料到會听到這樣的一種「人生」。
「所以你們就不斷搬家?並且以同樣手法到處騙……呃,『謀生』?」他吃驚問,終于有點不一樣的表情了。
「沒錯。」她坦然道。
幣著十足探索的神情,無心俊挺的面容向前貼近,眸光緊鎖住她。「不過你們這次好象不是『小有名氣』,而是『大有名氣』才對吧!」
沃靈一臉哀怨地承認。「沒錯,這次是個意外,我們也不想這樣的。」名氣越大他們只會越煩惱。
「但它確實為你們帶來好日子。瞧!天底下有多少人有幸在宮里當座上賓呢?」
無心指出事實。殊料,她卻極力搖頭。
「你錯了,『伴君如伴虎』,這種『殊榮』只有換來隨時被砍頭的危險。」
她的話讓無心微微詫異,他意味深長地盯住她半晌,才緩緩說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沒錯,我們『全家』都是這樣想的。」她用力強調,接著像想起什麼似地,突然抗議道︰「等等,你問了好多問題,不公平!」
聳聳肩,他表現出大方。「無所謂,你也可以回問我幾個問題,以示公平。」
「真的?」她半信半疑。在確實得到他首肯後,才磨刀霍霍地提出第一個問題。「你……也是宮里的人?」
「當然。」
其實是「廢話」的意思!沃靈皺皺鼻子,覺得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又呆又蠢。她用力思量後,小心翼翼地又問︰「你……為什麼會在河里游水?」
「因為宮里沒有其它地方有水可以游──」他回答,但隨即配合她的心理期望改口說道︰「好吧!你也可以當我是鍛煉身體。」
看著他只差沒打呵欠的表情,沃靈知道自己又問了蠢話。不過沒關系,她總算有點頭緒了,至少從他的結實胸膛和回答拼湊看來,她猜想他可能是官任宮里侍衛兵總管之類的職位。
再問。
「你之前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慶幸終于想起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話?」他挑眉。
「就是祈雨法會上那句。」她一鼓作氣提問道︰「你說如果我是降世天女,那麼天下間,確實沒有人比你的血更夠資格了,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原來你還記得!」他笑得詭異。
她則等著他的回答。
「問題是──你真是降世天女嗎?」他反問,見她怔忡不安,即接著笑道︰「如果不是,那麼我的血夠不夠資格也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這狡猾的男人!
沃靈咬咬唇,怒目迎視。
「如何?問完了?」他壞心一笑。
不行,她才問了三題,吃虧!非要再問一題不可。
「你……可有喜歡的人?」
情急之下,她不經思索便月兌口而出,話才溜出舌尖,她即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有。」
他的回答倒也干脆。
要說她的情緒沒受到影響是騙人的!沃靈不明白自己突來的沮喪所為何來,只覺得後悔加入這無趣的問答游戲。
「問完了?」
「問完了。」也完全沒勁兒了。
「現在可以開始『談條件』了?」
「當然,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可是她看來卻興致缺缺了。
「你確定?」他試探性又問,將她的心不在焉盡收眼底。「我可不想『趁人之危』,被指控是『佔人便宜』。」
她確定道︰「我說過了,我還沒有『病入膏肓』,腦筋還很清楚。」只是問了些蠢問題罷了!她在心里忖道。
定定打量她半晌,無心邪氣一笑,示意她豎起耳朵仔細听。
「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
他湊近她,傾身附在她耳畔,以極為低沉緩慢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幫我毀了皇太子!」
「你是瘋了不成?!竟然要我去殺皇太子?!」
沃靈的驚聲尖叫震動了窗外所有飛禽走獸,她已顧不得隔牆是否有耳了。
無心冷靜重申。「不,是毀了皇太子。」
「那有什麼分別?」她激動叫喊。「要我答應你,還不如直接被砍頭來得爽快。」她又不是嫌命太長、脖子太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