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她咬著唇,幾乎不敢相信他小時候居然有這種遭遇。
但熾烈沒有看她。
「這樣的日子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終于受不了。那天,我記得我還發高燒,但我不顧一切跑了出去,可是沒逃成,最後還是被他追上。他當街就狠狠教訓我,我被他打得滿身是血,我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他眼神顫動了下,然後仿佛有些回神。「剛好那天義父出宮,他向那人買了我,帶我回喜府,找人來替我治病,又找人教我識字、教我武功,收我當義子。」
他說的其實不多,但是水湄已從他的神情里看出更多。
他當時只是個小孩子,卻遭受那麼多惡劣的對待,他怎麼會快樂?怎麼會相信別人?她幾乎無法想像,一個小孩子被關在籠子里整夜被雨淋、被雷聲嚇、又被打得滿身是傷的模樣;可是那卻是熾烈真實的遭遇。
怎麼會有人壞成這樣?!
听著他的話,她眼眶紅了,一臉泫然欲泣,緊緊的抱住他。
「都過去了。」熾烈回神,「那沒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你不該這麼被對待。」水湄梗著聲音。其實那些事才沒有過去,否則熾烈怎麼會怕雷聲?
「我沒事的。」他反過來安慰她。
水湄吸了吸鼻子,沒真的哭出來;如果她哭,熾烈一定也會難受,所以她不哭,不過她很生氣。
「那個人在哪里?」她語氣一轉。
「哪個人?」
「那個敢打你的人。」哼,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熾烈驀然領悟。「你想替我報仇?!」
「當然,」她凶凶的說道,「他居然敢這麼對待你,我如果還讓他在世間活得好好的,「水湄」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熾烈一愣,不禁失笑。
水湄絕對是個美人,白皙的肌膚加上柔美的五官,任何一個人見到她,都無法不注意到她嬌柔的身態和美麗無瑕的面孔;老實說,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但她凶惡的模樣實在連一只貓都嚇不倒。
不過,她的怒火卻讓他覺得窩心。
「湄兒──」他輕吻了下她。「他已經死了。」
「啊,死了?!」她眨眨眼。
「嗯。」長大後,他並無意去復仇,不過那人死了的消息卻是事實。
「他怎麼可以死?我都還沒替你出氣,他怎麼可以死?!」她氣呼呼的。
「湄兒。」他再度失笑。
「哼,算他好狗運。」她嘟著嘴,很不甘心;但想到人都死了,她只好嘆口氣,抬頭看他。「烈,不論過去我對喜公公的評價是什麼在這一刻,我是感謝他的,感謝他救了你、收養了你,讓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偉岸男子;可是你別怕,我會陪著你,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湄兒!」他摟緊她。「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他怎麼能不愛她?
男女之間的感情……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她記得在雷雨夜之前,熾烈謹守男女之間的分際,通常都是她故意搗蛋去鬧他,而他絕對一次比一次閃得遠,不讓她得逞。
可是離開太原之後,一路上的熾烈跟之前的熾烈差好多,他同樣是不大會開玩笑啦,可是笑容變多了,對她的胡鬧百般縱容,不再一味逃避。
最大的差別,就是他的睡眠習慣變了。
以前住客棧,他會堅持兩個人分住不同的客房,還會要她準時起床,可是現在才不是。
他會跟掌櫃的要一間房不說,到晚上一定要抱著她入睡。
「烈,你變了。」
「哪里變了?」
「以前你會注重男女之別,可是現在不了;你不但沒有要兩間房,還每天抱著我睡呢!」
「你不喜歡我抱著你睡?」他皺眉。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奇怪。」
「我想抱著你睡。」這就是理由,他言簡意賅。
突然覺得,他們兩個有代溝。
「烈,你沒听懂我的意思!」水湄一臉哀怨。
「我懂。」他摟著她進房,然後正色說道︰「在還沒有擁有你之前,我們只是陌生的兩個人;可是在擁有你之後,我無法維持陌生。」
這種說法非常含蓄,但水湄已經听懂了。
也就是說,在嘗過禁果之後,再要求他做個禁欲的聖人,那就是不人道了。
「有差別嗎?」她喃喃自語。
「當然有。」熾烈的聲音無比肯定。
熾烈是個守本分的人,他忠實、正直,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得像稀有動物,包括他對喜公公的忠心;可是一旦確定她是他的人之後,所有的佔有欲便理所當然地跑出來了。
在正式成親之前,他會盡力克制自己的需求,但是他需要其他的慰藉──例如抱著她,擁她在懷里。
「我不懂。」想了一會兒,水湄苦著臉。
熾烈笑著抱了她一下。「你是個女人,怎麼會懂得男人的心思?」
「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真的差別那麼大嗎?」
「或許。」熾烈不懂其他女人的心。
水湄頓了頓,突發奇想,「這是不是為什麼男人總愛上勾欄院,而女人絕對不會去那種地方的原因?」
熾烈喝進口里的茶差點噴出來。
「你……你說什麼?」他嗆到。
水湄嫌他大驚小敝的瞟了他一眼。
「這道理很容易想的啊!因為我們有過親密關系,所以你對我的態度和之前差別好大,要抱著我一定是因為你想對我做……嗯,親密的事。我听人說過,男人總是比較容易想要有……嗯,親密行為;可是反過來說,女人從來沒有要求要有屬于女人的「花樓」
呀,而且我也不會想要抱著你睡,所以想來想去,這道理一定是一樣的。」
她說得彎彎拐拐,熾烈听得差點頭暈;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懂了,那就是眼前這個女人說她不要他。
「你不想要跟我同住一間房?」他擰著表情。
「沒有啊!」她什麼時候說了這句話?
「你剛剛說「你不想抱著我睡」。」
「對啊!」她答得很順。
「那就是你不想要我!」他低吼。
「哪有?」她反駁,「一向都是你抱著我,我是「被」你抱著的啊,如果要我抱著你睡,你會願意嗎?」
熾烈哭笑不得。「你到底有沒有听懂我的話?」搞了半天,他們兩個的對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嘛!
「听懂啊!」她點點頭,然後坐到他腿上,環住他的頸項。「結論就是,我們繼續同住一間房,你可以隨意做你想做的事嘛!」她曖昧的眨眨眼。
看著熾烈微紅了俊顏,水湄差點笑出來,逗他實在太好玩了。
這……這女人……熾烈吻住她,免得她又說出驚人之語。
再怎麼正直、耿介,熾烈終究只是個男人;而且他愛她,對她的在初嘗禁果之後,當然會無可抑遏的氾濫。對這一點水湄是懂得的,只是不逗逗他,那趕路的日子豈不是人無趣了嗎?而且這樣也可以讓熾烈的笑容變多。
一路上,他們就在這種說說鬧鬧的氣氛中度過,熾烈暫時忘記了他被賦予的責任,直到抵達京城。
第六章
順天府,當今天子足下。
在從太原出發回京城的時候,熾烈也派人將消息傳了回去。所以他們一回到京城,月靈早已命人在城門等候。
「屬下參見公子。」是東廠的護衛。
「你怎麼會在這里?」熾烈帶著水湄順利進城。
「是小姐派屬下在這里等候公子,公子請隨屬下來。」
「帶路。」
馬匹讓護衛牽著,由他在前頭領路,而熾烈與水湄就跟在他身後。
好一陣子沒回京城,這里還是沒有什麼改變。水湄一面走,一面想道,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別人的「地盤」,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