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利刃割過,汩汩流血,淚水滑過蕾庭的雙頰。
是的!她知道羅倫會放她自由——為了不玷污她的靈魂,為了她而不是為了自己!就像為了不願意摧毀他寬厚仁慈的名譽,蕾庭寧願受傷的是自己!
「停止吧!現在還來得及……不要讓我為無望的愛而瘋狂……讓我自由!」她低聲乞求。
痛苦扭曲了羅倫的表情,他終于听到了夢寐以求的話語,卻是這樣的結果。
「我恨你!」恨她的聰慧……無瑕……嬌憨和晚熟。
他低頭傾所有的熱情狂暴地攫住她的唇,長吻良久、良久……
然後,無悔、無恨、無憾地松手——讓愛自由!
第七章
暖暖春雨融盡殘冬的最後一絲寒意,潤澤了林樹、作物,澤被農夫。
「今年的灌溉用水可以不必愁了。」
「感謝水仙子的恩典。」
以農為生的庶民高興地說,只是苦了奔馳跋涉的商旅們。
以伊登伯爵府財力為後盾的商旅隊伍,在這種泥濘難行的季節中,突然頻繁往來于亞德蘭、吉陵、班迦羅三國之間,所帶回的貿易商品雖然昂貴精致,數量卻少了許多。
伊登伯爵凝神細看秘報,疑雲叢生。
班迦羅和吉陵國的親善往來太過熱絡……吉陵王的堂弟艾靈頓子爵聲譽鵲起,宅邸儼然成為兩國權貴的交誼場所,被萊恩所逐的莫娜夫人赫然是座中花魁。
而另一份蠟包里的機密要件最令他不安,班迦羅王在最近幾個月內調集了大批采礦、鍛冶的工匠,名為建造離宮,實際上卻行鑄造軍需兵器之實……
曾隨先王征戰沙場十余年的伊登伯爵皺眉沉思,在重獲和平二十年後的今日,別又重起干戈,陷萬民于水深火熱之地吧!
正值壯年的班迦羅王應該不至于如此愚蠢,他暗忖道。整理好回報的機密,伊登伯爵決定面見陛下,報告上情。
是的!遠在羅倫登基未久,伊登伯爵就獲得新王指示,以行商貿易為掩護,從事搜集情報的活動。
特別會議室里,以萊恩、伊登伯爵為首的智囊團各自抒發己見。
閉目沉思的羅倫以他一貫的寡言精簡地問︰「你們認為班迦羅王的個性、行事作風如何?」
「貪杯、、耽于享樂……」
「好大喜功、妄自尊大。」
「對軍事力量狂熱,常常感慨生不逢時,沒有趕上二十年前的戰役,造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偉業。」
這不是什麼秘密,締結和平盟約時,身為王儲的班迦羅王只是個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年輕氣盛的他常常叨念︰「若是早生幾年……」
萊恩頗覺不可思議,「無知小子,他把戰爭當成游戲嗎?」
眾人相望心驚,已經有全力戒備的憂患意識。
穆大陸的和平狀態憑添變數。
在氣象不穩的暮春三月,出使班迦羅國的大使告老卸任,亞德蘭王下詔接任的人選跌破眾人眼鏡——新任大使居然是毫無實務經驗、輕浮浪蕩的麥斯。
是不是見嫌于陛下而被遠謫?眾人的疑團流言,麥斯全然不理,高高興興地赴任,車馬華麗、聲勢浩大得像是出門旅行玩樂,全沒半點為國效命的自覺。
有「雄師元帥」美譽的萊恩怎會生養出這麼一個「犬子」呢?夾道圍觀的平民紛紛搖頭嘆息……
大月復便便的翡彤麗咬著下唇,美麗的棕眸陰郁憤怒,英姿颯爽的蕾庭幾乎佔據了陛下大半的閑暇時間。
騎馬射獵、書房伴讀、自由出入宮廷的蕾庭,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甚至爬上樹梢掏出鳥巢中的雛鳥,獻寶似的「借」陛下看。
夫君對她的寬容已近乎寵溺……他不由得心生嫉妒。身為結發妻子,她卻必須經過層層通報才能進入楓林小築,有幾次明明听見悠揚琴聲,可是侍從杰明一聲「皇後駕到」旋律就嘎然中斷。琴聲出自誰人之手,她滿月復疑雲,獨處的蕾庭和陛下兩人泰然自若,卻令她有種極不舒服的錯覺——仿佛自己才是無端闖入的「第三者」!
原本性情溫柔的皇後自從懷孕後,脾氣愈來愈暴躁,令隨侍身旁的女官、奴僕們暗地叫苦,但因體恤皇後的身心狀態,眾人紛紛互勉道︰「只要再熬過一、兩個月就苦盡笆來了………」
冰雪聰明的蕾庭隱約感到皇後的敵意,苦思著避免沖突的方法。
伊登伯爵詫異ど女近來的轉變,以往鋒芒畢露的狂野活力已經逐漸沉潛,態度成熟穩重得像個大人了。
他好奇地問突然熱中于進修的蕾庭︰「怎麼對貿易產生了興趣?」
手捧著艱澀枯燥的稅法書籍,蕾庭看得皺眉咬唇,漫不經心地答︰「羅倫叫我多看點書,別只顧著玩。」
伊登伯爵揚眉,羅倫?又直呼陛下名諱!這孩子老學不會尊卑高下之分。
拜陛下的寬容庇護,把經由貿易擴展了伊登家族的財富不止十倍!創業維艱,守成更難,將來一族的責任重擔都將落在蕾庭肩上,沒想到他尚未準備好教導蕾庭商務,陛下已先一步提醒她。
「父親。」蕾庭放下書本喚道。
「什麼事?」
「我想跟著家里的商旅出國,除了學習貿易外,還可增加一些見聞,不知父親意下如何?」蕾庭表情認真而篤定地說。
她的驚人之語震懾住伊登伯爵,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呀!蕾庭暗下決心,早該這樣做了,避開無謂的糾紛,又能增廣見聞,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你心目中有想去的地方嗎?「蕾庭側首微笑,「 蘭。我想去看看 蘭引以為傲的海濱宮殿、稱霸七海的雄壯軍艦!」
那一空無際的蒼茫汪洋、地平線……
「我曉得了。」伊登伯爵微微頷首,「出門在外不比家里,沿途是很辛苦的,我們得從長計議!」
「是!」她正色回答。
猝不及防的風暴席卷了穆大陸動蕩的人心——吉陵國王儲遭人狙殺,傷重不治。
不!這是不可能的!即將臨盆的翡彤麗全身顫抖,眼前發黑。她不相信這麼惡毒的謊言……
一身喪服的吉陵國大使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地證實這樁噩耗。
為何?如遭雷擊的皇後踉蹌跌入女官急忙伸出的雙臂里,「皇後!」
「我……沒事……」她含淚回答。
皇兄、皇嫂怎麼禁得起這種打擊?比她小五歲的佷兒,活潑開朗、豐神俊秀的柯南就這樣橫死?蒼天!
「柯南身旁的大批侍衛瞎了嗎?居然眼睜睜地……」她哽咽難言。吉陵國大使轉述經過︰「凶手能狙擊得逞是因為利用一種近乎魔鬼發明的新武器,才使得侍衛們措手不及。已經有兩位自責過深的老騎士以死謝罪……」
「凶手是什麼人?」淚痕斑斑的皇後問。
「凶手逃逸不及,被弓箭手當場射殺,據察是沒有國籍的流民孤孽……」吉陵國大使悲不可抑,「幕後一定有人陰謀策劃……」
利用火藥爆炸威力的殺人武器?形狀像一根鐵管的火統?搖搖欲墜的翡彤麗發出驚喘,她記得前年曾在圖書室桌案上看見過相似的文字說明及圖案,她好奇地詢問陛下時,他曾微笑夸耀這種可怕武器的殺傷力。
不!不會的!陛下不會做出這種殘忍、可怕的謀殺計劃!絕對不會!
哀慟、驚疑的皇後在產前一個月幾乎是以淚洗面,終日不干。疲于寬慰勸解的女官們差點說破了嘴,皇後的身子不比平時,若壞了自己又影響胎兒,豈不更糟?
雖說是姑佷天性,也不該毫無節制地悲泣,甚至還穿喪服哀悼……侍女們在背後議論紛紛︰「畢竟皇後現在的身份是亞德蘭國母,而不是吉陵國公主,傷心也該看情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