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樂對他形容的天然湖心生向往。
「可惜,我今生見不到太湖和西湖了,我能看的恐怕只有這座蓬萊池。」她不由得傷感了起來。
貝仲囂略一怔忡,一絲愧疚從他心底漫過。
「我有罪惡感……」燕長樂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貝仲囂愕然。「什麼罪惡感?」
「我……好像在對一個孩子做壞事。」她蹙眉說道。
貝仲囂低聲笑著。「你只是讓元狩挽一挽手臂而已,這不算壞事。「
「我在教一個孩子了解男女之情,這還不叫壞事嗎?「
她脹紅了臉,回頭嗔視著他。
「你對男女之情的了解太淺薄無知了。」貝仲囂搖頭,低沉地笑著。「牽牽手,只是試著讓元狩情竇初開而已,你不必想得太嚴重。」
燕長樂注視著他,低聲問道︰「那麼,你認為皇上情竇初開了嗎?」
「尚未。」貝仲囂搖搖頭。
以他對元狩的了解,他看不出元狩對有一丁點兒情竇初開的反應。
「情竇初開是什麼感覺?」她困惑地問。
「情竇初開……」貝仲囂低眸淺淺一笑。「情竇初開會嬌怯害羞,會無端煩惱,會茶飯不思,輾轉難眠,不斷想著心動的人。「
燕長樂咬著唇,看他。「貝太傅能再指點迷津嗎?」
貝仲囂心一動,臉上極力克制著平和的神情。
「你得自己去模索,這種事教不來。」他不會再讓昨晚的事發生。
燕長樂深吸口氣,輕松一笑。「但你昨晚就教得很好,我感覺到了。」
貝仲囂心跳更加劇烈。「你感覺到什麼?」
「情竇初開的滋味。」她的聲音輕柔得宛如夢囈。
貝仲囂瞬間失了神,腦中像有千軍萬馬在奔馳,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貝太傅怎麼嚇成這樣?」
燕長樂抿嘴輕笑,他怔呆的表情讓她萬分得意,至少她可以確信他是有幾分在乎她的。
「你說的是玩笑話吧?」
他不應該再繼續探究,但卻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真的。」她認真瞅著他。「我看見了你會嬌怯害羞,會因為你說的話無端煩惱,會一起想著你輾轉難眠。」
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要明白。
貝仲囂的心劇烈地顫動,突然,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腦中迅速轉動著無數個念頭——她是他為元狩選取的皇後;元狩需要燕守青的扶助,他必須立她為後;燕守青得罪了索國舅,她必須當上皇後才能當家族的靠山;她才貌雙全,溫柔寬厚、機敏聰慧,是天鳳皇朝皇後的最佳人選。
然而,最清晰的一念竟然是——他不想立她為後了!
這個念頭如響雷般劈醒了他,記憶片斷從他腦中迅速飛掠而過,他分明從燕府紅牆外听見她的笛音開始就已對她動心了!
他以為自己眼中所見的燕長樂,完全符合天鳳皇朝皇後的所有條件,只是他到此時此刻才驀然頓悟,這引動他所認為的好條件,其實根本就是他心中所愛女子的完美形象,他從一開始就喜歡她的才情、她的美貌、她的機敏、她的敦厚,與她多一次相處,他就更加喜歡她的性情,更加喜歡她的一切……
他深深凝視著她,眼眸無法自她臉上移開。
而她,亦不願移開目光。良辰美景,她多希望就這樣佇立在蓬萊池畔,與他長長久久的凝望。
「貝太傅」
「長樂姐姐——」
「皇上,您別跑啊!當心摔著了——」
一聲聲孩童天真的叫喚聲,還有海總管焦急的喊聲,讓兩人恍然回神過來。
貝仲囂轉過頭,元狩和索玉霞就沖到了他面前停住,兩人氣喘吁吁地大笑著。
索玉露年紀小,跑得太快煞不住腳,一頭撞上燕長樂,燕長樂慌忙抱住這個小身子,但是索玉露不知她身後有危險,還在蹦跳著。
燕長樂急著想把索玉露往回拉,但瞬息之間,索玉露就已經一腳踩空了。
「危險!」
燕長樂彎腰抱住索玉露,往岸上猛力一拉,她看見索玉露跌倒在地上,心口一松,卻沒料到自己為了拉她而失去重心,整個人踉蹌一步,然後往後栽進了蓬萊池中!
「長樂——」
貝仲囂大驚,往前要撲捉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來人!快來人啊!」元狩慌亂失措地大叫著。
眼見燕長樂快要滅頂,貝仲囂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救她。
湖水很涼,涼得透心。
燕長樂不識水性,猛然掙扎間,口鼻灌入了不少湖水,她感覺湖底像有人伸手來抓住她的腳,將她往下拖……
「長樂!長樂——」
她看見陽光穿透過湖水,波光搖曳,接著,她看見貝仲囂的臉在波光中漸漸扭曲模糊了。
「長樂——」他伸手向她。
在失去知覺前,她一直听見貝仲囂不斷呼喊她的聲音……
第6章(1)
燕長樂在濃重的草藥味中醒過來。
醒來,她就感覺到鼻腔、喉嚨、胸口都異常干澀疼痛,轉了轉昏重的腦袋,四下環視一周,看到牆角自己釀的葡萄酒壇,才知道她是在「飛霞宮」偏殿自己的寢房里。
隱隱約約听見屋外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端容皇貴妃正在跟喜雀和翠英說著話。
「吳太醫不是說沒有大礙了,應該就快醒了嗎?怎麼還是不醒呢?」
她听見皇貴妃壓低聲音問道。
「太醫說還好貝太傅懂水性,急救得當,所以長樂溺水的問題不大嚴重,主要是湖水太涼,受了寒,所以比較麻煩。」喜雀說。
「幸好當時貝太傅在長樂身旁,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皇貴妃似有感觸地說道︰「皇太後那兩個佷女真是災星,要不是她們年紀還小,我都要懷疑她們是不是故意的了。」
在後宮這個殺戮之地,什麼陰狠手段她沒見過?
不過因為索玉露還是個孩子,不會有這般可怕的心機,也就沒有太疑心她。
燕長樂緩緩掀開被,想起身對她們說她已經醒了,要她們別再為她憂慮。
「我總覺得奇怪,長樂怎麼會剛好和貝太傅兩個人站在蓬萊池邊呢?」翠英小小聲地說。
听到她們談起她和貝仲囂,燕長樂頓住,好奇地听下去。
「這也沒什麼奇怪,從御花園到蓬萊池沒多遠的路,何況當時皇上和索家兩個小泵娘都在,想必是一路玩過去的。」皇貴妃淡淡說道。
「可是貝太傅這兩日開看長樂的次數真多,幾次還親自喂藥……娘娘,您看貝太傅會不會喜歡上長樂了?」喜雀忍不住閑話起來。
燕長樂的心口微微一顫,沒想到在她昏迷時,貝仲囂如此關心她。她比喜雀更想知道,到底貝仲囂有沒有喜歡她?
「胡說什麼!」皇貴妃冷冷低斥。「長樂是要當皇後的人,這話可別亂傳,你們是想害了長樂嗎?」
喜雀和翠英噤聲不語。
端容皇貴妃的話讓燕長樂陷入了沉思。
那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這樣赤果果地對貝仲囂表明了心情,當時她完全沒有顧慮到後果,只想把心里的話全部對他說。
而貝仲囂在听完她的表白之後,沒有任何回應,只用他那雙深邃的黑眸深切地凝視著她。
即使他沒有說破,她也感受得到他眼中溫柔的情意。
她知道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什麼話都不能對她允諾,因為他已經將她推向了天鳳皇朝的後位。
但是,如今她明明已經對貝仲囂動了心,還要怎麼去元狩的皇後?
她想當的是他貝仲囂的妻子!
難道……她就沒有辦法扭轉自己的命運嗎?
「都昏睡兩天了,那些藥沒問題吧?」皇貴妃憂心低低語。
「藥都是按照吳太醫開的藥方配的,應該不會有問題。」翠英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