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貝太傅,您來啦!」
突然听見皇貴妃的笑喚聲,燕長樂一陣心慌意亂,立即躺回床上去,緊張兮兮地把被子拉上,蓋住一顆怦怦亂跳的心。
「長樂姑娘醒了嗎?」
貝仲囂低沉溫柔的嗓音暖暖地拂過她的心間,舒服得令她嘆息。
「剛剛才從她房里出來,還沒醒呢。」皇貴妃擔憂地說著。
「微臣進去看看她。」
說罷,腳步聲便往偏殿走來。
燕長樂整顆心都因為將要見到他而雀躍不已,隨著他的腳步聲走進,她莫名地害羞起來,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她突地閉上眼,假裝昏迷未醒。
她想測試他對她的關懷是否出自下真心?是否真的對她別有情意?
貝仲囂腳步輕淺,悄聲坐到她的床畔。
「果然還是未醒來。」皇貴妃聲輕如蚊。
「喂藥了嗎?」
貝仲囂望著她雪白的臉龐,柔聲問。
「正在熬呢,就快好了。」喜雀答道。
「你們出去看著藥爐,藥熬好了就端過來。」皇貴妃低低吩咐。
「是。」喜雀和翠英退了出去。
皇貴妃見四下無人,輕嘆了口氣,說道︰「貝太傅,長樂是你帶進宮,是你希望她成為皇後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貝仲囂淡然點頭。「微臣當然記得。」
「可是你對長樂的關懷似乎已經超出了限度。」皇貴妃直接挑明了說。
貝仲囂沒有接話,靜默不語。
皇貴妃接著說︰「那日你救了長樂,並當著皇上做出了不合宜之舉,這件事已經傳遍後宮了,你應該也有耳聞。」
貝仲囂蹙眉凝視她,開口解釋道︰「微臣在西湖畔長大,熟知水性,也知道該怎麼救活溺水的人,我是為了救活長樂姑娘才不得已這麼做,要不然她現在早已香消玉殞了。」
「可後宮不是人人都在西湖畔長大,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你那麼做是為了救活長樂。貝太傅在朝廷上樹敵頗多,背後都是詆毀的言語,燕大人也因此受到了連累。」皇貴妃再度低聲音說道︰「本宮告訴你,皇太後一定會用這件事情做為反對立長樂為後的借口,後宮便是這樣的,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整得人尸骨無存。
所以貝太傅還是少接近長樂為好,這幾日如今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皇太後的眼線密報上去,到時候你的一切苦心安排都會功虧一簣的。」
貝仲囂心底明白這是皇貴妃一片好意提醒,但他現在對燕長樂已經有著不同以往的心情。
當她很專注地看著他時,她是那麼全心全意、不染塵埃,從她的眼里,他清楚看見了自己的心,即使他可以做到這幾日都不見她,但是他已無法再繼續將她推向天鳳皇朝的皇後位置了。
「娘娘,在長樂姑娘溺水之後,微臣也在深深思索著幾件事……」事實上,他所思考的每件事到最後都會因為燕長樂而凌亂得打成死結。「我會想一個周全的辦法……我會想辦法……」
他原本打算替元狩安排好一切,等他長大可以獨立親政之後,他就打算辭官歸隱,娶妻生子,游歷人間,平凡地過完他的後半生。
但是,在他發現自己愛上燕長樂之後,原本要回報元狩對他的寵信所建構的布局,開始分崩了。
丙然,任何人在愛情面前都會變得沖動愚蠢。
「貝太傅,你真的……喜歡上長樂了?」
皇貴妃心思細膩,從貝仲囂幾句話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假寐中的燕長樂听著他們的談話到此,不由自主地屏住呼息,只听見自己胸腔傳來震耳的心跳聲。
貝仲囂並沒有回答,只是委婉地說道︰「我不會背棄皇上。」
燕長樂心口一涼,眼中酸澀得幾乎要落淚。
「听你這麼說,本宮就放心多了。」皇貴妃輕輕嘆口氣。「皇上年紀還小,身邊沒有人幫著他不行。本宮希望你靜下心來處理眼前的難關,這里你就暫時別再來了,免得又讓皇太後抓住把柄。」
「是,娘娘。」貝仲囂緩緩起身。「微臣告辭了。」
「長樂有本宮照顧,你不用操心。」皇貴妃送他離開。
燕長樂听見他們的腳步聲漸漸去得遠了,方才睜開眼楮,忍了半日的淚滾滾落下來,滴濕了繡枕。
貝仲囂不會背起皇上,所以,他是不可能回應她的感情了。
不行,她不甘于如此,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想的,一定有……
「煩死了,母後真是全天下最嗦的老母雞!為什麼一件事情可以每天這樣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煩得我頭都快炸了!」
元狩從皇太後寢宮請安回來後,一見到貝仲囂就大聲抱怨。
「皇太後又跟皇上嗦立後的事嗎?」
貝仲囂從桌案前抬起頭來看元狩一眼,又立刻低下頭振筆疾書。
「是呀,母後天天逼我,我方才受不了,就說好吧,那就立燕長樂吧,結果母後立刻大發雷霆,把太傅你和燕長樂一起罵了一頓。」
「喔?」貝仲囂手中的筆頓了頓,神色自若地繼續寫著。「皇太後罵我什麼?又罵了燕長樂什麼?」
「還不就是燕長樂掉進蓬萊池那天的事。」元狩在他身旁坐下,困惑地問道︰「太傅,為什麼你那日親了長樂之後,人人都認定你干了壞事,甚至還說長樂不配當我的皇後了……」
「皇上……」貝仲囂無奈地嘆口氣。「我那不是親她,我是為了救她而把氣吐進她嘴里。你明知道,當時我若不這麼做,她就活不成了。」
「我知道,我當時在一旁看著的。」元狩點點頭。「明明是為了救人,偏偏那些討厭的宮婢太監們胡亂謠傳,傳到了宮廷內外都風言風語的,真是有幾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怎麼宮里全都是些愚昧無知的人啊?」
「我就不懂了,就算太傅親過了燕長樂就不配當我的皇後了?這是什麼道理?」
他的眼神迷惑,似乎頗被那些傳言困擾著。
「即使皇上相信我,但那些謠言已經傳遍宮內宮外了,沒有人會相信我和燕長樂的。對燕長樂來說,她也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當皇後了。」
貝仲囂封妥一紙信箋,繼續提筆寫第二封信。
「燕長樂不能當我的皇後了?」元狩驚訝地睜大眼楮。
「是。」貝仲囂頭也不抬地寫著信。「現在就算皇上想立燕長樂為後,朝廷大臣們的反對奏章也會淹沒皇上的御案。」
「我記得昨天好像才看到舅舅寫了個奏折參燕大人,真不懂這些大人在搞什麼?你參我、我參你,難道就不能好好的合作嗎?」
元狩煩躁地端起茶水,一口氣喝干。
「太傅,依你看,現在應該怎麼辦?我若這樣每天被母後逼下去,遲早有一天要瘋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逼得寫下立後詔書了。」
「皇上切記要忍。」貝仲囂一邊書寫,一邊說道︰「皇上凡事要冷靜,一言一行都要講究威儀。在百官面前,沉默寡言能使皇上顯得高深莫測,不管是至親的皇太後、國舅,或是皇上倚重的大臣,都必須保持距離,要有皇帝至高無上的威嚴,不要讓他們把皇上揣摩透徹。
常人對自己看不透的人或事會覺得神秘莫測而感到敬畏,所以皇上,無論踫到什麼事情,都要冷靜、忍耐。」
第6章(2)
元狩听了貝仲囂一番話,靜靜地坐下來。
「太傅,只有你會跟我說這些話。」他遙遙望著宮外清朗的藍天出神。
「因為皇上也對臣推心置月復。」貝仲囂笑了笑。
「太傅,你一直在寫什麼?」元狩湊過去看了看。
「寫給皇上叔伯們的信。」貝仲囂抽了一封出來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