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嵇府的少女乃女乃在下人面前這般輕佻,成何體統?」他有種要月兌下袍子遮住她姣好身軀的沖動。真是的,她都沒發現下人中也有男人嗎?
「奇怪了,說好互不相干的,你干嘛又沖著我生氣?」語柔睨了他一眼,身子已開始發抖了,秋末的天氣,即使在江南也有些涼意。
「府中的紀律都被你破壞了,你還在這里瞎鬧?」他不該這麼在意她的,但是,他就是該死的忍不住……
「我……哈啾!」她瑟縮了一下,話未出口先打了個噴嚏。
「小姐!」春水擔心地看著全身滴水的語柔,怕她著涼。
「姑爺,讓小姐先進屋里換衣服吧,這種天氣很容易著涼的。」
「哼!明知容易著涼,就不該做些蠢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自從聶語柔進門後,他的每根神經似乎都處于備戰狀態。
「哈啾!」語柔又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道︰「放心!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勞你費心。」
僕佣們早就被嵇澤飛的怒火燒得抱頭鼠竄了,哪里敢留在原地看好戲。
「春水,還不快帶你家小姐回房去?難道還要在這兒丟人現眼嗎?」他哼了一聲。
「口口聲聲說怕我丟你的臉,難道你在外頭胡來就不丟人?杭州城誰不知你嵇澤飛是個無可救藥的浪蕩子?你怎麼不檢討自己又替嵇家折損了多少顏面?」語柔瞪了他一眼,憤而把紙鳶丟在地上。
她不去管他,他倒先招惹她來了?
「你說什麼?」嵇澤飛一把抓起她青蔥般的縴手。
「別總是把‘家丑’的帽子硬扣在我頭上,你自己也清高不到哪里去!」高昂的玩興被打壞了不說,他還窮凶惡極地責備她!語柔再也忍不下這口氣,大聲地抗議。
「啪!」
一個巴掌甩在語柔的玉頰上,倏地浮現出五條紅印。
「姑爺!」春水驚喊一聲,撲向猶自驚愕的語柔。
嵇澤飛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住了!他從未想過會打一個女人,而且還是自己過門不久的小妻子。
語柔的驚駭和羞辱瞬間化為淚水,迅速地涌出眼眶,滾落臉頰。
「好!你狠!」她迸出這句話,腳步踉蹌地沖回玉澤軒。
「小姐!」春水大叫一聲,又回頭對呆愣的嵇澤飛道︰「姑爺,小姐從沒有惡意,為什你要這麼對她?為什麼?」她不等他的回答,就追著語柔而去。
嵇澤飛呆立當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撕扯著他的五髒六腑,這種心疼的感覺陌生得教他害怕。
他是怎麼了?
這一個多月來,他變得暴躁易怒,完全不像他原來的性子,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月兌離了常軌,思緒大亂?
會是因為聶語柔嗎?
他不明白地搖搖頭,覺得所有的事都亂了!
第五章
語柔病了,而且病得驚天動地!
被嵇澤飛打了一巴掌後,她便沒再出門。她把自己鎖在房里一夜,春水莫可奈何之下,只好回房就寢。隔天早上春水要喚她起床時,敲了半天的門不見她回答,以為她還在生氣,只好在門外不斷地說些安慰寬心的話,但過了許久仍不見房中有任何動靜,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用力拍著門板喊道︰「小姐!你開門啊!小姐!」
語柔仍是不聲不響。春水怕她想不開,嚇得冷汗直冒,立刻跑到書房外叫醒嵇澤飛。
「姑爺!泵爺!你快救救小姐啊!」
她淒厲的聲音把嵇澤飛嚇了一跳,披上外衣打開了門,問道︰「什麼事?」
「小姐把自己關在房里一夜了,現在怎麼叫也叫不醒,我怕她因昨天的事想不開……」春水哭哭啼啼地說了一串。
嵇澤飛心中一驚,想起昨天她眼中的悲愴,背脊一涼。
「我去看看。」他喚來幾名壯丁,走向語柔的房間。
「開門!語柔,開門!」他用力拍著門,從窗戶看不見臥室里的一切,屋中沉靜得讓人害怕。
「把門撞開!」
他命令家丁撞開門,率先沖進這自從婚後便再也沒有踏進的新房。
臥室里窗簾未卷,顯得陰暗清冷,他走到床邊,掀開紗帳,看見語柔仍穿著昨天那件濕透的衣裳蜷縮在床的一角,雙眼緊閉,臉色慘白。
「語柔?」他伸手要扶起她,赫然發現她全身發燙,早已失了神志。「語柔!」他驚喊一聲,回頭對小喜子大吼︰「快請大夫!快!」
春水跟著進房,一看見語柔癱在嵇澤飛的懷里,急得哭出來。
「小姐!小姐!」
「別吵她,春水,先端盆清水來幫小姐擦擦身子。」他派給她一些事做以讓她分心。
在等大夫來的時間,他一直盯著語柔的臉,原本豐盈玉潤的香腮因風寒而顯得憔悴,右頰上還隱隱有些紅腫,那五道指痕看得他膽戰心驚,每一道似乎都在指控他的罪過。
昨夜他想了一整夜,對自己的行徑多少理出一點點頭緒。他一直借著排斥她來保護自己不听使喚的心,生怕他在不知不覺中失陷了所有的感情,所以他才會對她冷言冷語,不假辭色,藉此抗拒她對他的吸引。
她曾經是他信誓旦旦不會愛上的女人,曾經是讓他成為杭州城笑柄的主因,他還未娶她時就已經懷恨在心,再加上被父母逼婚,他對她已有了先入為主偏差的看法。
他自己明白,對她不清不白的嫌棄只是個借口,事實上,他只是為了不想接受這樁由父母安排的婚事而討厭她。
純粹為討厭而討厭,這事奇特的心情誰能體會?
他利用傷害她來逃避對她日漸產生的情愫,逃避自己的感情。
昨天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卻痛徹他的心肺。
說出來誰會相信,他竟然有些喜歡上她了。
一陣焦慮雜亂的腳步聲來到房外,嵇元成人未到,關切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怎麼回事?語柔病了嗎?我看小喜子匆忙地去請大夫,說是替語柔看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待在廳里,我進去看看。」王氏讓嵇元成留在臥房外的小廳,急忙走進房里,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兒子盯著語柔的臉發呆。
「飛兒,怎麼回事?昨天語柔還好好的,怎麼好端端地就病了?」她拉住兒子的衣袖,審視著不省人事的媳婦。
「是我不好,昨天我們吵架,我出手打了她……」
「你打她?」王氏不敢置信地張大眼。兒子就算再怎麼狂浪也不至于會打女人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竟然打了她?你這孩子!你不喜歡她就算了,她也沒去惹你啊!平時你們互不往來,她已經夠委屈寂寞的了,你還忍心打她?」王氏教訓著兒子。
嵇澤飛沉默不語,任由母親責難。
「兒子,女人的心傷它容易,要補它就難了。語柔這麼懂事開朗,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怎麼你還是如此冥頑不靈?自從她嫁進我們嵇家,你就沒有關心過她,如果你在乎她的貞潔,但被擄也不是她的錯啊!一個女人遇到這種事已經夠不幸的了,怎麼連你這個當丈夫的也跟著外頭的閑雜人等瞧不起她?」
嵇澤飛沉著臉沒有回答。
王氏走到床沿坐下,一手拉起語柔滾燙的手,心疼不已地說︰「語柔是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但她率真、善良、熱情,這些日子以來,她給家里帶來了許多歡樂。她可以跟著膳房的劉大娘做菜,可以跟著銀月她們學女紅,甚至可以陪著你爹對帳。她雖然不是個完美的媳婦,但她卻教我們不得不疼她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