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驥這才坐起身來,細細咀嚼著這兩個蒙面人的對話。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竟是那刺客的身份極有可能是「紅袖招」的無歡姑娘,而一位歌伎怎麼會成為刺客呢?听剛才那兩人的對話,發現她竟對自己懷有深厚的感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驥怎麼也想不出和她有什麼瓜葛。小憐的死訊、「紅袖招」的秘密、那神秘的無歡姑娘,明驥皺著眉,仔細思考其中的奧秘。他最想知道的,就是無歡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屋外風未止雪未停,明驥已跳上了馬背,仗著自己熟知這一帶的地形,不畏寒霜地驅使馬兒向前。他打算盡快回到城里,去會一會「紅袖招」的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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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驥策馬一路奔回京城。負責追查刺客行蹤的侍衛們正焦急地在城里徘徊,見他回來都大感高興,紛紛上前七嘴八舌地盤問著。
明驥被這些人纏得好緊,月兌不開身,一瞥眼間見他的隨身侍衛卓爾莽也夾在其中,忙把他叫了過來,遠遠地避開眾人悄聲說︰「你馬上去‘紅袖招’問問無歡姑娘,嗯,就說上回在‘紅袖招’里救了她的那位公子想請她再唱幾曲。」
「喳。」卓爾莽心中盈滿了困惑,但他不是個多嘴的人,行個鞠躬禮便轉身去了。
明驥沉吟了一會兒,又忙叫住了他︰「等等,若她不在或不肯見你,你就把我的名帖留在‘紅袖招’里,不要驚動任何人,知道嗎?」
「喳。」卓爾莽點了點頭,快速離開了。
身旁侍衛還依然在追問那刺客的蹤影,明驥不願泄漏有關無歡的一切可疑之處,所以他見招拆招,一一隱瞞過去。不一會兒便回到了鄂親王府門前,早已有人先報了平安的訊息,所以此刻王府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鄂比泰親王和敏慈福晉都等在這里。
明驥忙翻身下馬,奔到那年逾半百、但英姿不減當年的鄂比泰親王前,望著憂心忡忡的父親,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阿瑪,額娘,孩兒平安回來了。」
鄂比泰親王露出了放心的微笑︰「好,好,回來就好了!皇上很擔心你呢,一直派人來問你回來了沒有,還把整個皇城的禁衛軍派了出來找你。現在你平安無事了,還是快連夜進宮去叩謝皇上吧!」
敝不得京城內燈火通明,隨處可見官兵臨檢民宅,明驥暗暗皺眉,不知道無歡逃出了京城沒有,他得趕快進宮奏請皇上撤去官兵才是。
「阿瑪教訓得是,孩兒這就進宮去叩謝聖恩。」
敏慈見他剛回來又要出去,內心大為不忍,她忙拉住了他︰「多派幾個人跟著你吧。最好先把身上這身衣服換下,又是血又是土的。」
「額娘,我只是要向皇上報平安,又不是要去別的地方。您別擔心了,再換朝服,又得耽誤不少時間,讓皇上等太久了不好吧廣他哄了哄母親,立刻出門重新上了馬,一揮鞭便又往皇宮去了。
直到見了皇上,又順利說服順治撤去守衛,已過了大半時辰了,明驥真有些擔心在這段時間里無歡被人發現了呢!這份焦急的心態是基于一種什麼樣的憐惜心理,他也弄不懂了。
順治不悅地在御書房里踱著步,未來回回走著。「難道朕就這麼算了嗎?那女人要殺朕,行刺皇上罪同弒君大罪!朕一定要將她逮捕歸案,抄家滅族。」
「皇上,您當初親口應允要保她平安無事,如今朝令夕改豈不是出爾反爾嗎?」明驥察顏觀色,就事論事地說。
「所以朕才不得不應你之請,把宮中派出的侍衛士叫了回來。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以後豈不是人人都可以行刺朕了嗎?」想起在天壇上那一幕,就讓順治心有余悸,若再來一次他不曉得還有沒有如此好運。
明驥最是明白順治的心理,畢竟他們是自小玩到大的。他動之以情,馬上跪了下來︰「臣該死,不但保護不了皇上,還失手被擒,害得皇上不得不為了微臣,做出大違心意的決定。臣該死,請皇上責罰。」
順治忙扶起了他,懊惱地說︰「朕又沒怪你,唉,你也受了不少罪,乍看到你的衣服上都沾滿了斑斑血跡,朕還真嚇了一跳呢,幸好你沒受傷,算了吧!朕不再追究就是了,不過,下不為例。」
明驥大喜,一絲難掩的笑意燃亮了他的眸子,使他看起來更為英挺出眾。
「謝皇上不罪之恩!對于那刺客的來歷,微臣已有些眉目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讓她現身,真相大白了。」
「好,這事就交給你了,若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一定要讓朕知道。」
「喳。」明驥成竹在胸,一口應允了。
他退出御書房時已是二更天了,雪已漸漸轉小,看來明天會是個好天氣。經過一天的奔波惡斗,他竟絲毫不覺疲倦,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大踏步走向前,沉穩地走出了重重深鎖的清宮。
第四章
漢陽今天一早便听人說起明驥被刺客挾持,所幸平安返家的事,便心急如焚,傳話的人又說得模糊,一會兒說貝勒爺身受重傷,鮮血染滿了大半身,一會兒又說他昏迷在床上人事不知,便得他更加坐立難安,直想奔到東廂房去探個究竟。可是他怎麼說終究在親王府里是個隱形人,怎好冒冒失失地闖進貝勒爺府中呢?他正在房中大傷腦筋之時,忽然靈機一動,叫了個府中服侍雜務、素來與他交好的蘇拉進房,換了他一身的衣裳,大搖大擺地便走出了後院。
漢陽站在明驥房外,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敲門之時,房門卻被打開了。明驥見了他也是一愣,但馬上將他拉進了門,又把房門關上。
「你怎麼來了,還換了這身衣服?」平常都是見他作漢人的打扮,如今換了滿人的長袍,戴上了帽子束發結辮的,倒也風流韻致,瀟灑自如,明驥看著看著不禁笑了出來。
漢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為了你,我听說你被人挾持,連命都快丟了半條,心里一急就換了這身打扮來看你。誰知你好端端的沒缺胳臂斷腿的。早知道這樣,我也不必多花心思了。」
明驥心里感激,斟了一碗茶,端到他面前︰「謝啦!我福大命大,你絕對可以放心,我死不了的。倒是那刺客有一件東西你一定感興趣。」他從懷中取出一串珠鏈,那赫然是昨日被他一劍削下,散落一地的珍珠手鏈,「這是我在那刺客身上削下的紀念品。你瞧瞧,是否很眼熟?」
漢陽接過手鏈來,心里大為震驚,那串珠鏈顆顆精致,難得的是近二十顆的珠子個個一般大小,名貴極了。但使漢陽震驚的不是這串珠子的價值昂貴,而是它乃當年韋志華親手為小憐戴在手腕上的生日禮物啊!他難捺內心的激動,雙眸牢牢地盯著明驥︰「這是小憐的東酉啊,怎麼會在那刺客身上的?莫非……」
明驥打斷了他︰「你也這麼說,那就肯定不會錯了。我一見到這珠鏈,簡直是不敢相信竟會在那人身上出現。」他把在茅屋中和那刺客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但卻漏了那段她們師徒兩人的對話,因為他不確定那刺客究竟對他懷有哪種感情,所以他決定加以保密。
他又說︰「雖然那刺客說的听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我仔細推想了好久,還是認為其中破綻百出。」
「嗯!當年小憐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她怎能從侍衛眾多的攝政王住所走到破客棧而不被任何人發現?在京城並沒有和我家熟識的人,又是誰把她帶走的呢?」漢陽也覺得疑點甚多,不能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