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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咒 第13頁

作者︰歐倩兮

田岡看出她的用意,心里不是滋味,先發制人的嘲笑,「靈龍,妳太體貼,小心折了小和尚的福,出家人不殺生,八成也不穿殺生得來的貂裘。」

靈龍沉下臉,不理會田岡,徑自走到小喇嘛跟前。小喇嘛靠著岩石,就地在那兒閉目趺坐,顯露一股罕見的靜穆。

靈龍把貂裘擱在石上,月兌了自己身上那件已穿得十分暖和的雪衣,輕輕披到了小喇嘛的肩頭。

小喇嘛卻像入了定,無知無覺,分文未動。靈龍在他跟前站了半天,他眼皮動也沒動一下,只有峽谷吹來的風,冷冷掃著他的衣角。

「這小和尚好不解風情。」田岡嗤笑數聲,走了。

一陣強風把小喇嘛肩上的雪衣吹落,靈龍緩緩在他面前蹲下來,重新為他披上雪衣,在他頸間扣住一枚銅扣子。她的指尖無意拂過他的下巴,她不禁感到驚詫,天寒地凍中,他肌膚依舊這樣溫暖……靈龍發呆地看他,用力想看清楚污穢下他臉上的神情,竟至于眼楮都發痛了。

劉子齊遠遠喊了她一聲,她驀然跳起來,石上的貂裘也來不及穿,抱了就跑回車上去。

堡作人員扎了帳棚,開會、討論、檢修車子,一整天忙著。靈龍窩在她的帳棚里,始終沒有出來。

黃昏來得很快,隊上的大師傅辦了羊肉蘿卜火鍋,田岡和劉子齊都差人來喊靈龍,靈龍推說頭痛沒胃口不去。

營地靜寂下來,眾人都在大帳棚里圍爐,靈龍悄悄探出身子,寒氣像利刃一樣割著人的臉面,她冷得倒吸一口氣——那小喇嘛被綁在荒野中,絕不可能熬過如此酷冷的夜晚!

必須把他放了。

靈龍這樣一起念,拔足踅過帳棚,奔向縛著小喇嘛的大石頭,一看卻呆了。大石下空蕩蕩,一條繩子和那件雪衣棄置在地上,小喇嘛卻已不知去向。

她慢慢拾起她的雪衣……不知是田岡放了小喇嘛,還是小喇嘛自己掙月兌捆綁逃去了,她感到十分惶惑,兼之一股沒來由的絕望,闌闌珊珊轉身要去找田岡。

猝然間有人把她胳臂拉住,靈龍嚇得驚叫,一只溫而軟的手卻捂上了她嘴。她的眼角勾住一條栗紅的影子。

「是你。」小喇嘛很快放開她,她急遽的心跳沒有恢復,然而人已經回過神,反過來推他走。「快離開這兒,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小喇嘛把她的手牽住。「跟我走……今晚有大風雪,你們的營地有危險。」

這是靈龍第一次听到小喇嘛開口說話,他有一種異國的腔調,低柔婉轉,帶著少年微嘶的嗓子。

她驚奇地問︰「你會說漢話?」

他點頭。天驟然降雪了,他拉著靈龍的手,催促道︰「快走。」

靈龍回頭張看大帳棚那頭,不免擔心她的同伴。「他們怎麼辦?」

「他們自有機緣。」

他牽著她匆匆穿過石林。墨黑的夜色,雨雪洶洶,靈龍全憑他領路……沒有理由信賴這個陌生的少年男子,她卻跟著他走,不能解釋為什麼,或許,或許是他牽她走時有一種溫柔愛護,他的步伐異常沉穩,使她信任他。信任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想太多。

荒天野地里,刺骨的寒風趕著他們跑,小喇嘛把靈龍帶到一個比寒夜更黑暗的地方,是個山洞……風雪聲在幽深的洞口外,听來很遠,很渺茫了,但是靈龍的牙關不住的打顫,冷得渾身發抖。

她顛簸跌在小喇嘛身上,手模到他冰寒的僧衣,兩人都是一樣,都被雨雪打得一身濕透。

「我們會凍死。」她顫聲道。

「把濕衣裳月兌下。」他說。

靈龍听見小喇嘛卸去僧衣沉甸甸的聲音,她卻無法使喚她的雙手。「我的手……凍僵了。」

黑暗中一雙手伸過來模索她,有點笨拙,但是肯定地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剝下。現在她像置身在冰窖里,凍得已經神智恍惚了。

這時候小喇嘛把靈龍整個抱進懷里,肌膚相親的那一霎,她大大的一震——兩個人都是赤果的,她全身冰涼,他卻通體溫暖,她像一塊小冰角兒被握在熱呼呼的掌心里,暖熔熔的化去。

小喇嘛摟著靈龍倒坐下來,她冷冷的面頰貼著小喇嘛暖實的胸膛,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心跳一次比一次緩慢,她曉得她會死,但是她要曉得她死在什麼人懷里。

「你是誰?」

「十萬珠活佛。」

一陣祥和美麗的感覺洋溢而來,靈龍幽幽合上了雙眼。

第五章

苦寒的山洞,一片漆黑,他在漆黑里望著懷中的少女……他有異能,能在黑暗中視物,一雙炯炯的眸子,宛然明燈,洞悉一切。

少女發上還殘留著雪花,眉目嘴巴冷凝而緊縮,身體肌膚一片寒涼。她在急遽的失溫,徜若她絕命在他懷里,那也是天數,即使是他,亦不能救。

他能嗎?

懷里的少女在昏迷中嚶嚀出聲,還剩余那麼一點意識,她那雙密密的睫毛逐漸結了霜,他的視線從她絕美的臉龐移到自己的胸前……他胸前懸掛著一顆玄色寶珠,迸著一星光輝。

聖珠乃歷代活佛的修持重器,百年相傳,不可離身。他明白這許多告誡,千叮萬囑……(歐倩兮《痴心咒》錄入︰elaineiao)

一切都是因緣吧……他不自禁深深一嘆,抬起手來,緩緩把寶珠自頸項取下,他托起少女的頭,把寶珠戴到她脖子上。寶珠一觸及少女,瞬間迸出寒芒,而少女冰涼的軀體開始回溫,她的暖香在他懷里暈染開來,他驀然震栗,連忙以蓮座的姿勢坐著,靜心調息。

那古老的誡語,從洪荒的那一頭遙遙響起了警鐘︰聖珠離身,必肇奇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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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她口渴,喃喃叫喚馬南王宮里的保母,「梅咪,梅咪,給我水喝。」

梅咪遲遲不來,她難受得嗚咽。卻有一股鼻息拂來,然後不知是什麼東西,清涼而柔軟,輕輕貼上了她雙唇,她即刻貪婪地吸吮起來,彷佛激烈地吻著一個人,那人受不住,申吟起來,一雙手把她按下去,她又沉入夢鄉……

這個夢好長,她以為永遠不會醒了,然而一種奇異的知覺挑動著她——她好象被包圍,拘束卻又溫暖,她的肌膚、她的胸脯、她的手心都有觸覺,都感觸到另一片肌理,另一個人體……

靈龍睜開眼楮,看見小喇嘛的面孔,陡然想起一切,她掙扎的伸出手,「啪」地給了他一耳光。

「你半夜偷親我的嘴!」

小喇嘛鎮靜地解釋,「妳口渴。」

靈龍趴在他胸前沖著他說︰「你以為你的口水是可口可樂嗎?」

人們相信,他的口水只需那麼一點兒,沾在額上,便可消災祛病。他起先沒吭聲,然後問︰

「什麼是可口可樂?」

靈龍瞠目。「這可奇了……連非洲部落都有了自動販賣機,你還問什麼是可口可樂!」

她無法掙出他的懷抱,這才發現是一襲僧衣把他們糾纏在一起,她質問︰「這是怎麼一口事?我為什麼和你在這里?」

「妳忘了嗎?我們到這里躲避暴風雪,妳全身濕透,凍暈過去,我把妳的衣服月兌了——」

靈龍扭動中的身子倏然一僵。「你把我的衣服月兌了?」她的腦子到此才真正的清醒,記憶一點一點的回來——營地,山洞,暴風雪,他把她的衣服月兌了……

一定是小喇嘛用僧衣把她與他一起裹住,她整副軀體與他相貼,因而每一吋肌膚,每一個地帶,都感覺到他一身精實的肌鼻。從他身體迸發出來的熱度——他永遠是那麼溫暖——一絲絲鑽進她的毛細孔,使她整個人灼熱起來,她的四肢,她的手掌,她的心口,她的面頰,沒有一處不是熱烘烘的,像燒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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