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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新戀曲 第38頁

作者︰歐倩兮

「那麼跟我走,約露,」他一雙大手急勁地抓住她胳膀。

「我沒辦法解釋

為什麼我對妳的感情這麼強烈,我只知道妳對我是太重要了,在遇見妳之前,我從沒感

受過別人所謂人生的甜蜜、人生的滿足,有了妳,我總算嘗到做個男人那些最美好的感覺─

─我愛妳,約露,跟我走,跟我一起共創人生,共享人生。」

濃烈的甜蜜涌進約露的心房,她卻好似遭到鹽酸腐蝕的駭然掙月兌他,蒼白著臉倒退,連

連搖頭。

「不,不,不可能!你還不明白嗎?你對以霏,對我家所造成的傷害,那是怎麼也彌補

不了的,我又怎麼能夠把這一切拋諸腦後,一筆勾銷?你可知道,以霏的日記擺在那兒,

總像個噩夢,在在提醒我,你對她的始亂終棄──」

「可是我並不是──」當下他只要把話說完,所有他為惟則背負的冤屈,頃刻就會一掃

而空。可是約露就不能無論如何的原諒他嗎?就算薄幸的人真是他,就算他真的負心過,難

道他是一錯就再也不能回頭?

「妳說妳愛我,」他痛苦地改口道︰「卻斤斤計較我從前的不是,妳的愛是這樣偏狹、這

樣封閉、這樣沒有容量嗎?」

惟剛的一番質問卻像詆毀,約露听了驚栗而心痛,她昏了頭的忿然發怒,叫道︰「是的,

是的,是的!如果你親眼看見你至愛的姊姊死在你面前,如果你的雙手曾經染滿她的鮮血,

如果你的家庭從此粉碎,你就會和我一樣──偏狹,封閉,沒有容量。」

惟剛感到一陣矢血似的昏虛。他們都一樣,他們都在他身上貼上標簽,以此來排拒。

叔嬸因他不是己出而棄嫌,約露則念念不忘他是罪人──他們都不能,也無能,因為他是他

而愛他。

忽地一部夜歸的車,像頭冥頑剛愎的怪獸,自街的一端向他們橫沖過來。

兩人各自向後閃避,車去後,兩人立在原點默默相望,見到的只是煙塵外,彼此暗淡的

臉。

「妳知道嗎,約露?」末了,惟剛幽幽道︰「在我的愛里,沒有以霏,沒有鮮血,沒有其

他──只有妳。」

語罷,他驀然回首,一上車即闌珊去了。

***

一周之後,方惟剛孑然離開方家同見飛。

尾聲

他走了。公司上下嘩然。在編輯部,即使是男員工,都掛著紅眼眶。但他看不到眾人棲皇的淚光。

***他走了。約露的心成了一口枯了的井,冰冷空洞死寂。從那天起,她的眼楮望出去的,也俱是灰的、暗的、沒有一絲的顏色……***他走了。老人鎮日坐在庭前的風中,不畏冷冽,或是壓根沒有感覺。那幾天,天空偏是異常的碧藍,把老人的臉孔托得益發是槁木死灰,一頭白發在光天下宛如霜冷的芒花。而他,總像在想著很遠很遠的從前……「老爺子,老爺子,用飯了。」羅庸在門邊喊得苦口婆心。

這已經第三回了,老人依舊紋風未動。

惟則向羅庸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向老人的座椅。剛拆線的額角仍有著女敕女敕的線紋,但他卻特別顯得神清氣爽,或許是令所有人傷心的事,對他是有利的吧。

「爸,回屋子吃午飯吧,嘗嘗羅庸的韭黃炒鱔。」

「我沒有胃口……」

「爸,」惟則扶著椅側半蹲下來,帶一絲愉悅口氣的柔聲道︰「公司里的情況井井有條,不受惟剛離開的影響,您盡避故心好了,何況還有我呢,是不是?」

「不一樣了,再也不一樣了……」

紹東這樣的反應,使得惟則頓時驚疑起來。不僅僅紹東從不曾表現得這麼脆弱,更因為他的表情話意,都是一反尋常。由是用更柔和的口氣道︰「爸,我可是卯足了勁在學習公司的事,你不會是對自己的兒子沒有信心吧?」

「你……不是我兒子。」

「爸!您在說什麼?」惟則聞言大驚。

「你不是我兒子,」紹東的聲音低靡,竟有種悔之不及的痛苦。「惟剛才是─惟剛才是我的親生兒子。」

三十年前,那娃兒聲嘶力竭的啼哭聲,又傳入紹東耳中了。秋瑚不是壞女人,不過是心眼偏了點。臨盆三日便抱了一對酷似雙胞胎的堂兄弟新生兒回了家。兄嫂驟逝,印刷廠是紹東一人獨撐,事業剛起步,沒有余裕給秋瑚找幫手,兩個新生兒也是她一個女人家獨立哺養。她,總是偏愛自己的親兒,那個大的,不是她懷胎生下的,說什麼也殷勤不了。可是紹東又怎麼忍見大哥的遺孤,被棄于一旁?兄弟倆父母早亡,大哥拉拔他長大,車禍中救他月兌險,己身喪命火窟,手足之情尚能有過于此嗎?

紹東深諳妻室的性情,惟則一日為紹午之子,便得不到秋瑚的溫柔慈愛,一晚,紹東趁秋瑚入浴,悄悄把搖籃里兩名男嬰連同衣飾對調過來。

惟則成了紹東與秋瑚之子的那一日,惟剛成了伶仃的孤兒──他與雙親的緣分,只有短短七天。

三十年,紹東鐵著心,把牙關咬出血來,瞞住秋瑚。秋瑚到死都不知她摟在胸口,百般疼愛的孩子,與她根本沒有血緣,她真正的親兒卻給她始終冷落在一邊。她給自己的自私和狹隘做了最殘酷的懲罰。而紹東只知萬不能、萬不能負了大哥的恩義……三十年前,他失去親生兒子。三十年後,他再一次失去親生兒子。

***約露對鏡愕然──鏡里一把削瘦成桃尖的下巴,一雙玲瓏洞大的雙眸。誰說她和以霏是兩個模樣的長相?眼前這張臉不正是活月兌月兌以霏的胚子?

窮愁無聊的周日閑午,母親把一盅熱熱的桂圓粥端進房里,百般哄約露吃了。她赫然發現到,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母親在打理一切,回過頭來照顧她了?她汗顏地步出房間,見母親倚坐在藤椅上,正就一匹米白的麻布,縫上一朵朵小巧的梅花結,看來是在制一面小簾子。

「我不知道妳又開始做這些了,媽。」約露慢慢在母親身邊坐下,把桌上一只裝了各色飾結的藤籃拿過來端詳。

「閑來無事嘛,」母親笑道,挨過來從籃中挑走一只8字結。「惟剛送的這把線,顏色鮮亮,又不札眼。」

惟剛。約露的心又刺痛了一下。她望著藤籃,咽喉一梗,雙眼變得模糊。不能提到他,不能想到他,否則淚珠兒便要一顆顆墜落下來。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手上的藤籃被拿開,肩頭被摟過去,她索性投入母親懷里哭了起來。哭了半天,約露才漸漸收住聲音,母親去擰了條手巾過來,扳起她的下頷,把她臉上的淚痕擦干淨,端詳她片刻,然後說道︰「妳小時候,不管踫到什麼委屈,只管哇啦哇啦訴苦,從來也不哭,現在卻只管哭,一句話也沒有。」

「他……惟剛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公司每個人……都難過。」約露抽抽嗒嗒地說。

「我知道,」母親一嘆。「他來向我辭行過。」

「什麼?」約露猛一揚頭。

「那天我和他聊了好一會兒,這孩子──」母親卻突然改口,「告訴媽,妳愛著他,是嗎?」

母親這麼一問,約露慚愧又心碎,眼淚再度迸了出來,失聲喊道︰「我不該愛他,因為──因為──」

「因為以霏?」

「媽!妳──妳知道?」她抬起淚眼,驚異地看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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