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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新戀曲 第14頁

作者︰歐倩兮

約露掠開眼光,臉皮熱烘烘的,她盯住角落一只烏木書櫃的腳架看,咕噥道︰「當然不是……」

「那就好。」他故作鄭重道,卻面露嘲色。

一點都不好!約露心里喊叫。

惟剛走到桃心木辦公桌後,朝一張旁椅比畫一下。「請坐。」

她咳了咳。「我站著就好。」

惟剛也不堅持,往黑色旋轉皮椅一坐,溫吞吞道︰「我想到我的小學校長,他最大的消遣就是把小學生喊到桌前,听他訓話──就像這樣。」他向桌前一比。

小學生?約露一箭步上前,在他指定的位子坐下。

惟剛偷偷莞爾──就知道她帶了這點叛逆。他靠著椅背,側眼打量她。

她穿磚紅短外套,黑條絨窄裙,配上短跟黑鞋。秀發分在雙肩,波浪微起,一身的清麗雅致,扣人心弦。

到今天才得以細細端詳她──她有張近似瓜子臉,但要來得更圓潤些的臉蛋,明潔的額上修出一對斜飛的眉,三分秀麗倒帶了七分的倔氣,但那只鼻梁卻像一管小白臘燭般的娟秀,一張嘴兒勾著淺淺的口紅,唇色極嬌,如不是她抿得那麼僵緊,定可勾勒出極美、極動人的款式……她嚴坐在那兒,腰桿打得筆直,下巴也抬得陡高,兩手交握在裙面上,目不斜視看著前方。美麗,但處處透著刺人的傲慢,傲慢里,又彷佛夾雜著不安與騷動。

惟剛不由得懷疑──怎會把她和另一個女孩混淆?在某些角度下來看,兩人或有些相似,但實則她們是全然不同的典型。那一位極嬌柔,極婉約,極矜持,眼前這個,卻是十足明艷,十足剛愎,十足激烈。

硬要說,只有一處相同,兩人都生就了一雙勾魂懾魄的眼楮,眸子像黑水晶,時而水秀,時而迸火,而且兩人偏巧都姓了梁……惟剛收回思緒,咳了一下,打了開場白,「好久不見了。」

合計十四天。但約露也只嘴里咕噥一聲。

「早就想找妳談談,不過一直沒空回社里。」

約露忍不住,她說道︰「社長大忙人,日理萬機,東奔西走,也難怪在公司難得一見。」

這是惟剛第一次听見她一口氣說這麼多,她的嗓音清脆有力,但滿是說刺味兒,果真不開口則已,一開就是唇槍舌劍的殺人。他嘲弄地笑了笑。

「在公司難得一見,倒是在座談會不期而遇。」

提到座談會,約露一下坐鎮不住,身子在椅上扭扭捏捏挪著,視線又落到書櫃的腳架去了。而惟剛也像突然失去了耐心,直接便切入主題。

「那天在座談會上為什麼突然走掉?」

約露發現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兩周前設想好的說辭,一句也拚湊不出來。

「臨時有事。」只好胡亂編派,本能地閃避。

「臨時想到家里正在燒開水?」他譏問。

「如果你相信的話。」

「不相信。」

約露嚼著下唇沒作聲,惟剛激她,「有勇氣當眾離座,卻沒勇氣道出理由?」

她果然就被激怒了,目光冒著火星地掃向他,沖口便說︰「你的高論讓人不敢苟同,我沒辦法坐在那兒洗耳恭听。」

無論約露事先想好要說什麼,都絕不是這種講稿──她是豁出去了。

惟剛兩道濃眉壓得低低的,瞅了約露半晌。「敢問我說了什麼,惹得妳這樣──義憤墳膺的。」

約露駭然發現,她竟然起了想哭、想嘶吼的沖動,她咬住牙關,但下唇在哆嗦,嗓子是凝滯的。

「你把痴心的女人,」──我姊姊。「說得像傻瓜。」

惟剛一愣,好像沒料到約露會是這種的回答。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痴心的女人」幾個字,使得他的心口像舊病按發般痛楚起來。

他狠著聲,「痴心的女人本來就像傻瓜。」

約露猛立起身,呼吸嘶嘶地響,雙眸騰出火焰,像要把眼前的男子一把火燒掉似的。

「沒錯,痴心的女人傻,但負心的男人可恥!」

惟剛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憤怒,他只知道他的腦波再度被這陌生的女孩,激起強烈的振輻,一些已經干涸了的情緒──苦的、澀的、痛的、怒的,沁出了記憶,化入了血脈,又在他的周身循環奔蕩。

他把十指絞住,抵在桌面,身子傾向前去,重重看著約露。

「為什麼,梁

小姐,」他壓抑著聲調問,像夏日午後有威脅性的悶雷。「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妳似乎有點恨我?」

「這話差遠了,方先生。」約露是一口碎玻璃一樣猛利的咬字。她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豈止有點恨你,我是恨透你了。」

第五章

社長室一下像陷進地窖,空氣變得稀薄,一股讓人承受不住的死寂和窒息。兩人都在細喘,听來格外震耳,格外驚悚。

惟剛與約露四目對峙著,他滿眼又驚又疑,還蘊著怒意,而約露還是一臉的倔強,僵持著不肯有一點退卻。

桌上的電話一聲大作,把兩人活月兌月兌給震跳起來。惟剛掣下圓白的鍵子。「什麼事?」他問,音調雖低,倒還沉穩。

「社長,律師先生到了。」施秘書在另一端報告。

「請他稍坐一會兒,我立刻見他。」惟剛囑道,兩道視線始終盯著約露,像縫在她的眼楮里。

最怕人的就是這一言不發的注視,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不知對方心里在想什麼,就更恐怖。約露漸感不支。

他也感覺到了,這雙漂亮得醉人的眸子,閃閃爍爍的,彷佛不是什麼恨意,是害怕。她怕他。惟剛隱隱感到一絲快感。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全世界的律師都趕回去,把梁約露逮到胸前,把她剖開到底,徹底來研究她,弄清楚她為什麼恨他,為什麼怕他,為什麼扯這些莫名其妙的鬼話!最後卻只說︰「回妳的位子去吧,我們下回再談。」

話一出口,惟剛自己都覺得訝異。還有下回?他究竟有多少耐性?這女孩比牙痛更折磨人。

約露臉上沒有表情,卻躊躇著,然後用一種魯莽的口氣問︰「慕華說,找我進公司是方先生的意思?」

他看得出來,她覺得不可思議。「不必納悶,」他泰然回答︰「社里缺人,而我至少懂得惜才。」

惜才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因為我還想再看到妳,惟剛說給心里听。

約露緩緩吸口氣,點個頭,回身去開門。邪的是,那只亮晶晶的黃銅把手,任她左扭右扳,硬是卡在那兒,如何也不動一下。從前爸媽常笑話她手腳駑鈍,但這扉門可不是在和她作對嗎?

惟剛等了五秒鐘,起身走過去,從她背後伸出手。約露一驚,慌忙把手縮回。他高大的身影籠住她,一股腰溫暖暖襲向她的背,隔著層層衣服都感覺得到,太逼近了,她的耳根子燙得厲害,胸腔內滾輪似的震動起來。

他的大手握住門把,橡木應聲而開。

那一句「謝謝」噎在喉嚨,直到她人走了出去,行過施小姐身邊,這才沙啞地擠了出來。沒人知道她在謝誰。

***這天中午,約露獨自溜到見飛旁側那座小巧的三角公園去。四月里杜鵑在風中綻開了粉臉,入鼻盡是淡蕩的香氣,可惜約露缺了那份賞花的好心情。

慕華沒有說假,方惟剛才是她的施主──不計前嫌的找她進公司,他想證明什麼?約露賭氣似地把一管女乃油卷扔進嘴里。或許是天氣忽晴忽陰,公園里冷清清的,乏人問津。唯一一張雕欄鐵椅,約露坐一邊,有個老人則據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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