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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新戀曲 第12頁

作者︰歐倩兮

說公司有事要辦,不過是訛梅嘉一句。他該回策軒,不是到這里來。卻也只有這里,才能給他一份寧謐,悠悠懷想平日里從來不想的一切……特別是年少的種種,特別是過去了的人和事,特別是……昔日那女孩。

那女孩,他已經很久不再,也不願去想了。不料深埋的記憶,今天卻給一個形貌與她酷似的女孩,整個給翻挑起來。他狠狠吃了一驚,剎那間,那些個記憶,那些個往事,洪水一樣地洶涌上來,淹得他連一口氣也沒法子喘。

老天,他還以為他已經忘了,已經忘了……長發倩倩,眉目如畫,誰知竟還有第二個像她一般的人兒──梁約露。

惟剛望著昏暗的暮色,一雙艷冽的眸子在腦海亮起。難怪頭一回見到梁約露,便是一種異樣感覺強烈得像刀子,從眸孔直刺入腦門──她的形貌撥魂弄影,呼之欲出,可笑的是在今天的驚駭下,才赫然看出那份雷同。

他果然是熟悉她的。

卻也是對她一無所知。

惟剛舉杯大大飲一口,酒汁滾過咽喉,直燒入肺腸,就像梁約露的一般烈焰,灼得人焦頭爛額。

他不知哪里犯著她,惹得她對他這樣的忿忿不平。從初次踫面開始,這女孩便不斷頂撞他、冒犯他,屢試不爽。天知道今天她竟然就在座談會上霍地立了起來,那樣氣虎虎,冷森森地逼視他,然後掉頭就走。

他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嗎?

雖然別無其他動作,卻也造成了一場虛驚,想到她走出會場的一幕,依然是驚心動魄。那樣的放肆,那樣的沖動,那樣的大無畏!

這教惟剛不得不相信,是他曾經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對不起!

但是惟剛沒有對不起她,她與這女孩根本就是素昧平生。

他把杯中的余酒

一口咽下,推開椅子站起來。明天一早到編輯部,他就找慕華。

他決定不要臨時編譯人員了。

**

一周,約露整整悔恨了一周,慕華居然找上門來時,她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那麼魯莽,那麼孟浪,但她實在瘋了,氣瘋了,他在台上的那些論調,對姊姊的所做所為,彷佛是種嘲弄,是種嗤笑,是種侮辱!別人或許可以笑姊姊痴,笑姊姊傻,但是他,方惟剛,對姊姊有一字、一句、一個念頭的不敬,便是該死。

他是該死,這一點約露從來沒有懷疑過,但是這仍舊不能拿來抵做藉口,畢竟她是失態了。

「這有失風範,」她彷佛听見姊姊對她叨念,「妳從來就不是行為乖張,作風尖銳的女孩,這不像妳。」

是的,那不像她。但是她變了。姊姊死後,她的性情就變了,她的人生也跟著不一樣了。

快樂對一個人的影響不大,傷痛卻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十六歲是一條界線,那之前的約露愛交朋友又愛笑,活在活潑淘氣的好風光里。姊姊一去,把她生命里的一部分生氣也帶走了,人生急轉直下,她變得闌珊,變得沉默,她終于和人群疏遠了。

最後,讓她真正斬斷和同儕往來情誼的,是掌摑胡麗屏那事件。

是在姊姊死後那年的暑假,約露在圖書館外听見和她同齡,又是鄰居的胡麗屏,正對一群同學議論以霏的壞話。

「……我姊姊和梁以霏都是台大的,我姊姊說的,梁以霏在學校最風騷了,自以為走到哪兒,男生都要捧她,這一回給人玩弄了,受不了屈辱就──」

約露不知哪來的力道,擠上前去,一巴掌把胡小胖子摑得仰倒在巴西鐵樹上。

胡家爸媽自然上門來興師問罪,約露挨了父母狠狠一頓痛責,還不許辯駁,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要不是胡麗屏的姊姊胡美屏躲得逶遠的,她也要給這個生了一張刀子嘴的女人一點教訓。

約露棄絕和朋友的往來,是在這時候,收心把自己埋入書堆,趕上功課,也是在這時候。她領悟到,孤獨才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

慕華則是例外,她是帶約露的學姊,約露推辭不掉。一方面,慕華有種溫溫的笑容,讓約露想到姊姊。

不過這會兒,慕華坐在她家客廳那張藤椅上,啜著香片,臉上仍是溫溫的笑容,約露卻沒什麼安全感。

「上班時間,怎麼有空過來呢?」她很是忐忑,也顧不得客套的直問︰「不會是我的稿子有問題吧?」

周一她打電話通知慕華,她不上辦公室了,譯妥的稿子,她則用快信寄上。

這還不是為了回避方惟剛!每回踫上他,她就像一盆燒得火紅的炭碴子,暴跳如雷。周日又在座談會上演出那樣的場面,對他固然忽不可遏,卻也心虛得很。何況鬧事本來就不是她的本意。

但是慕華為什麼突然來找她呢?

「稿子好得很,」慕華回道︰「我下午出來洽公,順便把上月份九千元的稿費拿過來給妳,另外,有件事──」她先把雜志社的薪資袋交給約露,隨即正色道︰「方社長決定招考正式的翻譯人員,以後外文稿子就不再外發了……」

約露的心噗通一聲往下落,似鐵錨一樣,腦子一片模糊,只有一個想法──他把她踹掉了。

沒有哪個老板會留一個「橫眉豎眼」的員工,更沒有哪個演講者受得了听眾拂袖而去的侮辱。她對方惟剛的反彈,很感驚異嗎?其實不然。她對雜志社的臨時差事非常戀棧嗎?那也未必,她只是……她只是……只是什麼?

只是母親臥病的這段期間,這份臨時差事一來方便她照料母病,二來每月近萬元的收入,多少維持家中的基本開銷,她感激慕華給的機會,也著重這份工作──就是忘了對上頭的主子保持謙恭和尊敬。

向仇人挑釁或許帶種,向衣食父母挑釁就是白痴了。

現在這個白痴終于得到報應──她不該觸犯天條激怒他。

約露沮喪,念頭

一轉,像給自己解圍,傲氣上來了。

天條又怎樣?難不成要她對這個人打拱作揖?別想!她寧可另找出路,再說她也不能一輩子做臨時工,母親的狀況已經穩定,她也該出去謀份正式的工作…「……所以今天來找妳,希望妳接這份工作。」

她听見慕華的話,詫然抬頭。「妳說什麼,慕華?什麼工作?」

「妳沒有在听嗎?我底下走了幾個人,社里急欠人手,我希望妳來接個文字編輯的位子。」

約露霎時又愣住了。文字編輯?進「風華」工作?她不是剛被炒了魷魚?

被驅出見飛的大門?

「希望妳早點來上班,相信妳很快可以進入情況,雜志社的工作妳也不是完全沒有經驗。」

慕華一徑流露她那溫煦的笑容,約露卻發現她再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月兌口問道︰「可是方──社長會怎麼說?」

「社長會怎麼說?」慕華愕然應道,好像不明白約露的意思。

約露把兩手按在膝蓋上,聲帶隱上一絲顫意的說︰「妳肯要我,他怎麼肯要我?」

「他為什麼不肯要妳?」慕華反問︰「要我找妳進公司的,正是他。」

**

話再怎麼說,徜不是慕華力保,她也不可能有機會踏進見飛門檻,約露始終這麼斷定。

她把掛肩的包皮一挪,匆匆踏入大廳,見閻組長在一邊盤查一名男子,她竊喜,忙不迭溜過去。她見到閻組長總像見到訓導主任一樣害怕……「梁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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