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資金缺乏,姚仲昆在學堂里擔任武術教練一職,顏諾有空也會去傳授個子曰詩雲什麼的。
「我這就去啦!」想起那些單純可愛的丫頭小子們,她臉上不禁泛起微笑。
林嬸見狀悄悄松了口氣。
唉,總算姚仲昆那老小子還有點能耐,否則眼見小姐整天都郁郁寡歡的,她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咧!
☆
城外的空地上,一場別開生面的賽馬比賽即將開始。
拉犁的馬、推磨的馬、拉車的馬、年老的戰馬……如果仔細找,會發現甚至還有一匹跛了腳的馬。
佃農的兒子們打著赤腳,侍衛的兒子偷穿父親的戰甲,女孩子將裙子撩到膝蓋上……各色人馬齊聚,其中包括顏諾和她的牝馬。
這邊人聲馬嘶沸反盈天,那邊的親友團、啦啦隊自然也不甘落後。
「這是偶的兒子,」一個父親指著自己一臉雀斑的兒子,驕傲的道,「偶一手教出來的,穩贏。」
「想贏還得問問俺家黑妞答不答應呢,」有農夫听聞此言,指著自家犁地的大黑馬道︰「俺家黑妞跑得可快咧。」
「你家的黑妞算啥,咱家的棗紅馬跑得才快哩!」不服氣的聲音。
「……」爭論聲。
「……」嘈雜聲。
熱鬧的氣氛、鼎沸的人聲,甚至將楚天狂那些留守在城內的士兵也吸引了過來。
「開——始!」姚仲昆一聲令下。
「烏拉——」
「喲呵——」
歡呼聲里,各色「賽馬」三三兩兩沖了出去。
聲止塵靜,現場只留下一匹……哦不,事實上被留下的是一頭牛。
那愣頭愣腦的少年,居然牽了頭牛來參加比賽,混在人多馬雜中竟也沒被發現。他自個兒正偷著樂呢,誰知——一聲令下,別人的馬都沖出去了,自家的牛竟還傻在起點線上。
「大妮,你倒是快走呀!」這下少年可急了。
騎在牛背上左敲右拍,只差沒給牛磕頭了,可老牛還是安之若素,听得不耐煩,竟「哞」了一聲,低頭啃起草來。
「哈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陳善意的嘲笑。
「唔!」少年的臉紅得像胡蘿卜了。
這邊還在逗趣,那邊可就分出高下來了。
火紅色頭發的顏諾和同是火紅色的牝馬,很快將這些平時在田間耕種勞作的「賽馬」遠遠拋在後頭,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隊長,要去追嗎?」有侍衛想跟上去保護。
「別追了,不會有事的。」姚仲昆攔住他。
他盤算著,這些日子小姐的壓力已經夠重了,也該讓她好好放松了。
再說,附近盤踞的盜匪也已經被楚天狂的人馬肅清得差不多了;李頓那邊也很久不曾來騷擾相鄰的邊境了,況且小姐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安全應該是無憂才是。
閉上眼楮,楚天狂腦海里仍不時閃現貧瘠的土地、稀少的畜群、贏弱的農民、饑餓的孩子……到處都是絕望的眼神、麻木的靈魂!
與荒蕪的土地、衣衫襤褸的佃農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大肆擴張的武器、源源不斷的運入以供主人揮霍的奢侈品……到處都是有關李頓和他那幫狐群狗黨追逐聲色的丑陋傳說。
眼前的一切,和他在滄月城看見的一切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現在,楚天狂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麼滄月城的子民寧願被一個女人統治,也不願意被李頓所統治了。
畢竟一個只懂得索求,卻不知給予的主人,絕不是讓人心折的好主人,更不必說李頓還擁有讓人膽寒的殘暴與無情了。
這一路行來,听到的、看到的事情越多,他的表情就越凝重,臉上的陰霾也隨之濃重。
「爺?」眼見主人臉色不對,楊炎關切的道。
「我沒事。」楚天狂擺擺手,表示不必擔憂。
是啊,在戰場上他曾看過比這悲慘百倍的情形,可他從沒想過李頓竟能如此漠視、剝削他的子民到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他的心情如此的沉重,以至于胯下的駿馬也感染到主人的情緒低落,慢下了飛馳的腳步。
這是匹紅棕色的駿馬,長途疾馳後,紅色鬃毛有些汗濕了,就像、就像她汗濕了的長發……楚天狂下意識撥弄著馬鬃,疾風吹起了他的黑發,忽然間他很想看見那張倔強的小臉!
一念至此,他猛然勒住了馬。
「爺,您怎麼了?」楊炎吃驚的望著主人。
「回去。」他沉聲道。
「可是……」他實在模不透主人心里究竟在想什麼,怎麼走著走著就改變主意了呢?
楊炎還在猶豫,楚天狂已徑自掉轉馬頭,疾馳而去。
唉,下屬難為呀。
楊炎在心中暗嘆一聲,才下令「跟上」。
「是。」士兵們齊聲應道。
煙塵四起,一隊人旋風般往來路奔去。
第十章
不知不覺里,人聲馬嘶都消失不見了。
顏諾知道自己已跑到規定路線之外,可她不想回頭。
她喜歡在風中馳騁的滋味,沒有束縛,不必顧及身份,只要盡情體會這種奔騰的滋味。
疾馳之後,她的長發不甘絲帶的束縛,溜出了原本齊整的發髻,她索性搖散了一頭秀發,任它們在風中狂肆的起舞。
她已好久好久不曾有如此放松的感覺了。
如此的自由呀——
不自禁的,她伸出雙手去擁抱清風,感覺就像將自由也擁到了懷里。
楚天狂遠遠望去,看見的是︰火紅的長發就像夏日最熾熱的火焰,她唇畔的那抹微笑就似盛夏最艷麗的一朵玫瑰。
自古朝廷多詭詐,尤其是在皇權更替的時候,在那些血腥殺戮與爾虞我詐中,他早已忘了單純的大笑或大哭是什麼滋味了。
而今,微笑對他而言不過是拉攏人的一種手段罷了。
可她開懷的笑容就像條清流,洗滌了他那飽受戰火與權力摧殘的身心,讓他不自禁的怦然心動了。
不是褻玩,非關復仇,只是單純的愛上而已。
楚天狂忽然領悟到,他對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他願意承認的程度。
這時,他忽然發現她竟松開了韁繩。
懊死,她正在急馳的馬背上呀!
楚天狂不假思索的拍馬趕上去,想在她折斷脖子前將她救下馬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她已滾倒在草地上,緊閉著眼楮,一動也不動。
「……」他想要嘶吼,卻發現恐懼已攫走了他的語言能力!
他火速趕到她身邊,滾鞍下馬,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以將傷害減到最校似乎是為了揶揄他的慌張與狼狽,草地上竟傳來她的聲音。「姚叔,你對我好像越來越沒信心了哦。」她的眼楮仍是緊閉的,可除了有些微喘外,她的聲音里竟听不出絲毫的痛苦。
她沒事!
狂喜之後,一種酸澀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
懊死,她竟敢將他當成她手下的侍衛!
理智知道,嫉妒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侍衛是沒道理的事,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他就是嫉妒他們之間的熟稔和親密!
他剛毅且英俊的臉上有些扭曲。
「拜托,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注意到他的沉默,顏諾不禁輕笑。「我可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呢。」
陽光是如此明媚,清風是如此柔和,青草的清香是如此怡人……這一刻,顏諾有個錯覺,似乎一切都將雨過天青了。
「姚叔……」她微笑著睜開眼楮,想告訴他自己的感覺,卻意外發現——「呃……怎、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不能是我?」他深深的凝視她。
火一樣的頭發昭示她的烈性子,清澈的眸子則代表她的純真,那形狀美好的雙唇此刻正微微開啟著,似乎正誘人一探幽境……嚴格說來,她算不上大美女,卻是該死的吸引了他,讓他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