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瑚沒有回答,目光朦朧地望向亭外小溪,思緒隨著溪水的流動飛得很遠很遠。
見她久久不理自己,焰娘皺了皺眉,大感沒趣,邊往外走邊道︰「奴家要走了,改天再聊吧。」口中還是如此說,她心中卻是暗暗祈禱兩人別再踫面,這女人怪怪的,一點也不好招惹。
「等一等。」紅瑚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了焰娘一跳,她回轉身疑惑地看向眼前這冷傲的美人兒,不知她又有什麼要說的。
「你是哪家的?」紅瑚的口氣變得和緩,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很溫柔。
焰娘一挑秀眉,好奇地想探知什麼事可令她變得如此,但隨即將這種想法強壓下,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對她們尤其如此。
「成加。」她從不諱言自己的姓氏,因為這對她毫無意義。
「成加?」紅瑚怔忡,「成加……」很久了……
一個滿頭銀發,卻俊美無儔十分愛笑的男孩浮現在她眼前,令她眼眶微潤。在蒙都之戰中,她還了阿古塔的血,卻欠了明照成加一條命,她記著從不敢忘,只是怕今生怎麼也還不了啦,因為被逐出的焰族女子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回去的。面前這女子和他會是什麼關系。
「是啊,成加。」焰娘笑眯眯地躍到亭子欄桿上坐下,此時她反而不急著走了,耐心地等著紅瑚回神。
「焰娘成加。」良久,紅瑚突然喚道,清靈憂郁的目光仔細打量起焰娘來,渴盼從她身上尋找到一絲一毫那人的影子。許久,她失望地垂下眼瞼。沒有,一點也沒有,雖然都愛笑,但一個讓她覺得純淨溫暖,一個卻讓她想到不好的東西。
「叫奴焰娘就成了。」焰娘柔媚地笑道,柔若無骨地倚向身旁的柱子,「姓對于焰族女兒沒有絲毫意義,不過是方便你我站在一起時好區分罷了。」她眸中幽晦難明,讓人不知她在說這話時心中想到了什麼。
並沒理會她的廢話,紅瑚收攝心神,冷淡地問︰「明昭成加是你什麼人?」她神色之間一片冷漠,並不顯露絲毫渴盼知道的急切,仿似只是隨口問問。
可是焰娘卻知道這事對她一定很重要,雖然相處只是片刻,焰娘卻已了解到她是那種決不說廢話的女人。
「明昭成加?」焰娘以手支額作出一個誘人的思索狀,隨即迷茫地,「是成加家的男兒吧?你難道不知道在焰族中,即使是同一家族,男子與女兒是極難相見的嗎?」
「忒多廢話!」紅瑚冷叱,心中難掩失落,甩袖欲去。既然這女子不認識他,那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喂,怎麼說得好好的就要走了?」焰娘美中閃過一絲促狹,但她聰明地沒讓紅瑚瞧見,「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叫明昭成加的家伙了?」
紅瑚聞言一震,回眸狠狠地給了焰娘一個白眼。並不理會她,逕自緩步而行。
「紅瑚小姐,听奴家一句,焰族男人永生永世都不會娶焰娘的。」焰娘的聲音柔柔軟軟,並沒有刻意提高,卻清清楚楚傳進已走至小橋上的紅瑚耳中,「而且你已為人婦了,不是嗎?」
紅瑚沒有回頭,走路的姿勢始終保持著優雅典美,「如果你不想失去舌頭的話,最好現在就給我閉嘴!」她的聲音似冰珠般一粒粒迸出,打在焰娘身上,讓焰娘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但是在焰娘目光無法觸及的前方,她縴手緊握,秀美的臉上布滿難以遏制的痛楚。
焰娘看著她美麗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背後,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為了紅瑚,也為了所有陷入感情漩渦的焰族女子。
明照成加?想起這個名字,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朦朧。那個天生一頭銀發,十分愛笑的二哥,那個她自小便崇拜似天神的男兒;那個惟一不會瞧不起焰族女子的焰族醫神;那個曾保護過自己的……她搖了搖頭,拋開不應該的回憶。焰族中沒有兄妹情,沒有父女情,也沒有……呵,母女情。所以對于那個族群她一點也不留戀,但她亦不會企圖如紅瑚一樣刻意抹滅自己的來歷。
☆
靜竹院名符其實全種滿了竹子,除竹之外再無其他植物。沿著竹林小徑前行,片刻出現一座庭院,青磚灰瓦,樸實自然。此時院中寂寂,只聞風韻生濤之聲,令人不由心情神爽,凡憂盡去。會是這里嗎?焰娘疑惑地站住,堂堂的卿府二少爺,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孤煞會住在這種地方?
「有人嗎?」院子里縴塵不染,焰娘猶豫著是否該踏足其上。等了片刻,並沒人回答。
撇了撇紅唇,焰娘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她何時如此有禮過。
縴足踏上院中緊密相接的光潔青石板,焰娘向正對自己的房間走去。就在此時,身後小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有幾個人正向這里走來。她站住,轉過身去,恰與來者打了個照面,雙方均是一愣。
來者共有四人,為首之人一身白衣,長發披肩,身形瘦高,容貌丑陋罕見,見到她,深目中浮現出嫌惡的光芒。
她腦海中立時浮起幾個月前在哲遠的一個野村外的遭遇,那個灰衣男人和眼前的人……
她尚未完全確定,耳中已听到那男人似沙礫磨擦的聲音道︰「誰當值?」
他後面三個作同一色青衣打扮的漢子臉上均浮上惶恐之色,其中一人忙道︰「回二少爺,是吳漢……」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卿洵揚手打斷。
「你處理罷!」卿洵沒有感情地道,「把那個女人弄走,再派人將地板沖洗干淨。」語罷,轉身朝來路走去。
「是。」那回話的青衣大漢恭聲領命,其余兩人則隨後跟去。
焰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目,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這樣對她視若無睹。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姑娘請!」耳旁傳來男人有禮卻強硬不容拒絕的聲音,令她回過神來。橫了那青衣大漢千嬌百媚的一眼,趁他心神微兮的當兒,她腳尖在地上輕點,仿似一片楓葉般向不遠的卿洵飄去。
「不得無禮!」那男人很快回過神來,趕緊隨後追去,同時一掌擊向她。他不想傷人,此掌只用了五六分功力,目的是想將她截下,誰知焰娘只是身形微晃,前行的速度絲毫不受影響。他臉色大變,追之卻已不及。
「停!」喝叱之聲起,跟隨在卿洵身後的另兩個青衣人同時回身阻截焰娘。
卿洵繼續前行,連頭也未回,仿似不知身後發生了何事。
焰娘爆出一連串嬌笑,竟然不躲不閃,腰肢一挺,雙手背負,竟以高聳的胸部向兩人的一拳一爪迎去。
兩人一驚,想要收手已是不及,只能硬生生改變方向,將招式擊向一旁, 兩聲,地上竹葉翻飛。焰娘已來到兩人之間,素手穿花拂柳般飛舞,兩人要穴立刻被制,動彈不得。他們二人武功本非如此不濟,只是沒想到焰娘武功既高,又會使詐,猝不及防地著了道兒。
焰娘嬌笑不斷,長發飛揚中人已來到卿洵背後,口中道︰「卿二少爺留步!」
「沒用的東西!」卿洵沙啞的聲音響起,一個旋身,一樣白色的物事飛上空中,平平展開。
焰娘不由凝目瞧去,卻是一塊手帕,心中不解時,卿洵五指齊張,已向她抓來。這一回她不敢故計重施,只因知道他一定不會憐惜,忙撮指成爪向他掌心襲去,另一手則施展小擒拿手去扣他的脈門,此時手帕已落至她眼前並繼續向下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