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喊完,她人即教看不見的勁風給推離,跌進回廊,惹來她一連串的哀叫。
勁風推走對白椿槿沒有敵意的茜草,重新帶回白衣男子……或者該稱蚣蟆。
「茜草,你不該在這兒。」蚣蟆眸色黯沉,盯住揉著起身的茜草。
「蚣蟆,人家只是來看看你破例救的人類嘛……哇啊……」一聲慘叫,她再次跌得四腳朝天。「不來了啦!蚣蟆,你欺負我!你從來不欺負我的!」
蚣蟆眼里迅捷閃過一道火舌,怒火延燒僨張。白椿槿心一寒,只見他抬高手,烏雲立時密布,隱約傳來雷電的怒吼聲。
「哇……哇……饒了我,饒了我!」茜草嚇得原形畢露,一只蜷成一團、不住發抖的小白狗縮在門邊直「該該」叫。
雷聲逼近,白椿槿拖著腳步爬上回廊,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小白狗抱進懷里,以自己的身子護住它。
「轟隆、闢啪」兩聲——
雷就打在離白椿槿不遠的地上,冒出縷縷白煙,焦味四溢,她睜開不知何時緊閉起的眼眸,發覺自己的心正狂烈的跳著。
她沒死?
這個念頭才油然升起,她的身子便莫名的離地,就在她發現自己離地時,一股劇痛傳來,強勁的風將她的身子掃撞上牆,她甚至沒有理會的時間。
「汪!汪!汪!」原先教她護在懷里的小白狗此時站在她身前,護衛姿態濃厚的朝站在園子里的蚣蟆大叫。
蚣蟆一臉不敢置信,不知是不願相信自己心軟沒殺死白椿槿,還是不能接受小白狗胳臂往外彎的景況?
白椿槿只知道他很危險,他與杜仲言都是同等危險的人物,想逃的念頭燃起,但她卻移動不了。
「蚣蟆,你瘋啦!連茜草和這個你破例救的人類也不識得了嗎?難道連你也撐不住氣的變化而受到誘惑了嗎?」茜草由小白狗幻化回人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朝著蚣蟆叫囂,「你不是黑狐那心術不正的家伙呀!清醒些、清醒些,若是連你也變了,那就沒有什麼可以不變,我們都會跟著完蛋了呀!」
「閉嘴。」蚣蟆硬聲命令,茜草的聲勢立時消逸,雖然害怕,可她仍四肢大張的站在白椿槿面前,保護意味濃厚。
他走上前,茜草開始發抖,嘴里不住地喊︰「你……你不可以殺人啦!不可以!不可以!你告訴過我人類都不是好東西,殺了會污染自己的手,別啦!別啦!
懊……該——」
茜草被他的袖子揮到,往旁倒去,蚣蟆蹲在白椿槿身前,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白椿槿皺起眉頭,說她不畏懼這喜怒無常的蚣蟆是假話,這一睡一醒之間,她不知在他的魔掌之下幸存多少次,可這種憂懼交加的日子她快熬不過。
原本她自認倒霉遇著這透著詭異的事,只想著在杜仲言追上自己之前離開這兒,可現下,她連逃的本錢都沒有,反而讓自己的三魂七魄落入他的宰制……
她全身上下已分不清哪兒痛、哪兒不痛,但顯然地,左腳踝上的痛楚因蚣蟆的接近而起了騷動,她整只左腳因而翻騰,不像自己的腳。
「啊……」
他突然伸手捉住她的左腳踝。
他要殺她嗎?
白椿槿亂烘烘的腦子理不出個頭緒來,游移不安的眸子教蚣蟆的眼給擒住,四眸相對,一如浮雲不定,一如沉水平穩。
左腳踝上的手稍一使勁,他的手呈爪狀,似勾刀般緩緩收拳,猶如火燒的痛凌遲著白椿槿。
她汗流浹背,喘息不已,舞動雙手想要推離他,可左肩和右手皆已受傷的她只是徒然加重自己的傷痛。
「啊——嗚——好痛——好痛啊——」任白椿槿再能忍痛,也受不住那刮骨削肉般的傷害。
顫動不已的左肩被蚣蟆的另一只手推靠上牆,右手則仍是緩慢卻深刻地抓下她左腳踝上的黑色爪痕。
白椿槿咬著牙,卻再也忍不住,她慘叫一聲,狠狠咬住蚣蟆壓在自己左肩上的手。
他皺起眉頭,但沒有停下動作。
白椿槿痛昏又痛醒,如此反復數次,直至他右手收拳,捉起那黑色爪痕,往後一扔,丟至地面,只見那黑爪劇烈的扭動,終至化為烏有。
「哇!蚣蟆好厲害!」茜草在一旁蹲著,雙手撐著下巴,很是崇拜的笑道。
蚣蟆漠然的橫她一眼,茜草的笑容更形璀璨。
白椿槿軟軟的癱倚在他的懷里,有股陌生的冷香竄入他的鼻息,他微蹙眉,未置一辭,欲推開她的當口,有著斑斑紫痕的左肩映入他平靜無波的眸底。
眉,皺得更緊,讓他雙手捉住她的肩,輕巧地捉起她,往自己的肩膀扛去,踢開門扉,丟上床。
茜草蹦蹦跳跳的跟著進來,身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天色漸暗,流螢和風拂來。
「茜草,掛上鈴鐺。」
蚣蟆手背輕撫過白椿槿的左肩,那斑斑紫痕漸淡,重復好幾次後,那指痕終至消失。
「好。」茜草在門和窗上都掛上鈴鐺,流螢和風像是被她的鈴鐺給阻擋在外,飛不進也吹不進房里。
夜晚的氣息陰重,像茜草這類的小妖受不住其陰寒,是以會布下結界,隔絕那些沉冷的氣侵襲。
「幸好,幸好,我以為蚣蟆你也受氣的變化而改變了。」茜草拍拍胸口,很是安慰。
「也許。」他低喃。
也許他也受到氣的牽累,適才那雷,他不該失手的,卻硬是在白椿槿護住茜草時轉了方向,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納悶自己手下留情的原因。
揚睫望著白椿槿,姣美的容顏有著不安穩的暗影盤踞,他的心因這暗影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捂住自己的心口,惑于自己的變化。
「也許什麼?」茜草不解的問。
「沒。」他別開視線遏止自己胡思亂想。
「蚣蟆?蚣蟆?」茜草的聲音滲入他的心思。
「做什麼?」
蚣蟆揮開茜草淘氣的搔弄,皺眉瞪她。
「嘻嘻,沒啊,只是想問問你為何放過她而已?」茜草指指白椿槿,笑嘻嘻地問著。
「我沒放過她。」蚣蟆譴責的盯著壞事的茜草,若非為她,他不會手下留情。
這是他為自己滿月復的疑問找到的答案——他下不了手傷害自小看著長大的茜草。
又再一次,她在自己手下拾回性命,全因他的手下留情。
情?他無情,亦無仁心,然而他卻兩次放過這名人類女子,究竟是為何?為何他下不了重手讓她一命歸天?
「唔,我又不是故意的。」茜草鼓起腮幫子,顧左右而言他,「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遲些怕姐姐們責罵,明兒個我會再來看這個人類的。」
蚣蟆不悅地看著茜草,她意有所指的叮嚀讓他的臉色更形冷漠。
茜草離開後,本欲丟下白椿槿一人的蚣蟆,卻因白椿槿無意識的申吟而停駐,他眯起眸,心的疑惑隨著鈴鐺的響聲水漲船高。
她是人類。
一名無用的人類。
合該死于非命。
不是嗎?
不是嗎?
可他卻出手救了她。
他走回床畔,手呈爪,正欲扣住她的咽喉之際——
「不……不要……不要殺……無辜的……是無辜的……」白椿槿的夢囈阻止了他,消去他的殺意。
呈爪的手突地改易方向,往床柱揮去,床柱留下他的爪痕,入木三分,滅不去他臉上的暴戾之氣,亦化不開他眸里那錯綜復雜的思緒。
第三章
「啦啦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有人在唱歌,將這首《蒹葭》唱得很開心。
「茜草,你的歌聲很難听,像狗叫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