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玩物。」他特別強調「我的」兩字,說得白椿槿憤怒難消,她揚高右手,大力往他的臉頰摑去。
下一刻,擱在她下巴的力道驟然加重,她疼得皺起柳眉,可眸里旺盛的怒火未減。
「你休想!」白椿槿想賞他一記巴掌,但這回被他閃過且擒住手腕。
「你如此想當殘廢嗎?不必大費周章,告訴我一聲,我立時為你達成心願。」
他低柔的嗓音在白椿槿耳畔回繞,可那殘忍的話語卻猶如一桶冷水澆灌,身子輕顫,嘴巴卻一句討饒的話也不肯吐出。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久久,他放松力道,她便猶如去翼的蝶兒般墜地。
她吃力地撐起身子倚靠于廊柱旁,抬起右手,望見不住顫抖的右腕上有著指痕,手腕以下的指和掌僵硬,幾乎無法掄握。
「你若再違抗我,下場便是成為真正的殘廢。」
「你不是人。」白椿槿看著披有人皮的他,強忍著身子的痛楚,不肯認輸。
「你不是已然知曉我的身份?又何必一再說出口?」他朗笑出聲,但妖眸未曾染上一絲笑意。「人類都似你這般不明事實嗎?」
白椿槿淚眼迷蒙,抬起右手拭去滑落眼眶的淚珠,教淚水洗亮的黑眸滿是反抗的瞪著高高在上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偏首端詳著她的表情和眼神,眯起妖眸,很是疑惑的模樣,甚至伸手接住她由頰畔滾落的淚珠。
那淚,在他指間化去,沒入泥地,與之融為一體,再瞧不見分明。他斂眸低望,不一會兒,揚睫以對,沉黑的眼瞳定定地鎖住她。
白椿槿眨眨眼,教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若不是知曉他「非人」,她真要以為他是名充滿好奇心的孩童,但他的外表怎麼看也不似孩童,尤其是自見著他以來所遭遇之事,她更不能拿他當孩童看待。
未久,他斂眸,掩去眼里大剌剌的疑惑與好奇,恢復原本的冷然,「你真的很有趣,若你能活下來,便代表我沒有看錯人。」
「什麼意思?」白椿槿背脊發涼,有不祥的預感。
「哼哼。」冷哼兩聲,他轉身離去。
令白椿槿大驚失色的是,他的腳並沒有著地,似與地保持著極小的距離馭氣而行,又似駕霧浮騰。
他的離開帶走迷茫,捎來清明,她看清自己身處一座廣闊的庭院內……不!
不是庭院,而是連接著森林的園子,沒有限制,超出她視線所及。
「活下來……嗚……」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自左腳傳來,白椿槿低頭查看自己的左腳,赫然發現那黑色爪痕像有生命似的緊捉住她的腳踝,力道之大,直掐入肉里。
「嗚……啊……」好痛!好痛啊!
白椿槿痛得想砍去自己的腳踝,那深陷的黑色爪痕讓她窒息,眼前撲來一陣黑霧,她猛眨眼,眨去欲吞噬她的暈眩。
這是……怎麼回事?
她咬牙撐過那一陣又一陣的痛,迷蒙的眼角瞄到園子角落生長帶有麻醉性的藥草,她連忙摘下,嚼進其根與睫,方稍稍緩和那吃人的痛。
她盯著那爪痕,此刻它顯得無害而礙眼,看不出是適才教她痛徹心肺的元凶。
「原來那個人說的……是這個意思……知我會受此苦,他卻不願伸出援手…
…啊,我都忘了他不是人,又怎會知曉何謂援手?」
白椿槿僥幸逃過這一劫,但心有所感的是下一次她能否躲過?
「這到底是什麼?」
白椿槿伸手踫觸那焦黑的爪痕,猶如老樹皮那般粗糙的觸感,似不屬于她身子的一部分,卻又一寸寸侵蝕著她的骨血。
「我到底是被什麼捉住了呢?怎麼會這樣?」白椿槿想弄掉它,卻徒惹一身疲累。
「那是地魔。」清脆帶笑的女聲傳來。
白椿槿聞言,望向聲源,發現一名約莫十五、六歲,面容可愛,一雙黝黑眼眸過分靈活的女孩不知何時背著手站在自己身後。
「你——」
「你就是被蚣蟆留下的人類啊?」白椿槿未出言,她倒先行開口,蹦蹦跳跳地躍至她身前,身上的鈴鐺跟著她輕盈的動作有規律的響著,「叮鈴」、「叮鈴」
的好不熱鬧。
「蚣蟆?」那是什麼?白椿槿沒有听過這個名字。
「蚣蟆就是蚣蟆呀!呵呵。」女孩穿著的黃色紗衣隨著她的動作擺動。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哎呀,你們人類真麻煩,問個名字還得說這麼一長串的話。」她一坐在白椿槿身邊,盯著她光果的腳踝,嘟起紅唇,「喲喲,你好運卻也不好運哩!」
「敢問姑娘——」
「姑什麼娘呀!我叫茜草,你叫我茜草就行了,別再姑娘、姑娘的叫著,這山頭那麼多姑娘,誰知道你叫哪個呀!」茜草說著,徑自捉起白椿槿的左腳,仔細觀望那爪痕。
此刻爪痕安安靜靜地貼附著,沒有動靜。
「你真的好可憐喔……」茜草擰起細細的眉,伸手想踫那爪痕卻又頓住。
「茜草,何出此言?」白椿槿隱約覺得自己被不得了的東西纏上,可打她一進這山開始,她所遇著的事又有哪一樣是平凡的呢?
「氣在變,我們也跟著變了,就連無害的地魔也厲害起來了。「茜草輕嘆,」人類,地魔一旦死掉,原本是不會再生的,可因為氣變異,所以現在地魔也成了附著在你腳上的爪痕,它會侵入你的骨血,讓你痛苦至死。我已經見過好幾位姐姐因進了迷霧森林,不慎被地魔捉住,僥幸逃回的無一存活。「白椿槿一驚,原本絲毫不知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如今听聞茜草的解說,方知自己命不久矣!
「不過不怕呀,蚣蟆如果肯幫你的話,你就不會死了。」茜草笑嘻嘻的搖頭晃腦,身上鈴鐺也叮當叮當的響。未久,她逸去笑容,苦惱的說︰「可你是人類,蚣蟆最討厭人類了,他總是說人類沒一個好東西。但他又為何救你呢?為何不讓黑狐將你的精氣吸光,反而出手相救?好奇怪啊……真的是太奇怪了……我愈來愈不懂蚣蟆在搞什麼鬼!」
茜草說得起勁,白椿槿听得糊涂。
「那白衣男子名喚蚣蟆?」
「蚣蟆就是蚣蟆啊!」茜草突然若有所思,直勾勾的看著白椿槿,「人類,你長得好飄亮喔!」
「飄亮?」白椿槿一愣,隨即想到,「茜草是說漂亮嗎?」
「漂亮?喔,對,漂亮,你好漂亮,跟山里頭的姐姐、妹妹們都不一樣。」
茜草還抱著白椿槿的左腳,空出一只手來想模她白皙如脂的肌膚。白椿槿沒有閃躲,任她撫模,耳里還听見她的贊嘆︰「哇,你的皮好滑喔,可是又不像蛇姐姐那樣,原來這就是人類的皮啊,真好,我也想當人類,有這麼光滑又好模的皮。」
「當人不好。」有太多的丑惡和勾心斗角隱藏在人類的皮相下,即使外表和善,可內心……那無法掌控的內心啊……
「當人為什麼不好?人類只要聚起很多很多,就可以殺掉好多好多我們了。」
茜草天真無邪的面容染著疑惑。
「茜草,你不是人嗎?」
白椿槿想起在山下遇見的某位耆黃如是說道︰「這座山處處皆是山精野怪,可能是因地靈,所以人杰,妖也出眾,可他們不會害人,如果人們不先行侵犯他們的話。你瞧,這鎮里的居民們,每個人都笑口常開、樂天知命,只有你們這些外地來的人,才會多事的想除妖。」
「什麼叫不是人?我只知道人類跟精怪,不是人是什麼?」茜草的笑容未褪,下一刻,她臉色一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