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有人開了燈,陷在黑暗中的院子一時大放光明,一名女僕走向驚詫中的嵐煙,對她說︰「夫人,先生已經回來了,他請你梳妝打扮,七點準時入席。」
他回來了?!「他人在哪兒?」嵐煙恍然地問。
「先生和賓客們在書房里呢!」女僕答道。
嵐煙眸子幽暗,交握的手有些顫抖,在她得知了他的「背景」後,她還能像個無事人般的去面對他嗎?
老實說,她真想當面問他,他究竟將她置于何地?難道只是為了傳宗接代而娶她?但矛盾的是,她並沒有詢問的勇氣。倘若他無情地給她肯定的答案,那她怎能承受得住?唉!她沒想過原來自己也會為情煩惱!
「夫人。」女僕見嵐煙若有所思,輕聲提醒她。
「我會準時出席的。」嵐煙听見自己幽邈的聲音。
女僕退了下去,而嵐煙卻因自己的決定而六神無主。
※※※
七點整——
石野雷夫和兩位企業界的名人首先到達餐廳,這兩人是他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多年好友,他們遠從大阪來東京,只為了要來瞧瞧新娘的廬山真面目。
「尊爵的目光一向很高,新娘子一定是國色天香。」
「若不是美人怎能拴得住他的心。」兩人公然猜測。
石野雷夫淡然一笑,取出懷表一看,已七點,卻未見嵐煙蹤影。她在蘑菇什麼?難道那麼多天沒見,她卻一點也不想念他?听女僕說她在泳池邊散步,看來這些天她還挺自得其樂的。
石野雷夫悶悶地收起表,而在座的兩位友人卻在此時從座位上立起身。
「歡迎二位。」嵐煙出現了,她甜美地問候,臉上的微笑親和力十足。
雷夫抬起眼由主位上望向門口,目光在見到她一身性感低胸的黑色小禮服時變
得深邃無比,她長及腰的發自然飄逸,略施困脂的小臉柔媚動人,介于清純和冷艷之間的美,令人只消看一眼便無法忘懷。
她優雅地走了過來,和那兩位貴客握手寒暄,而他們早已瞪直了眼。「嫂夫人果真是國色天香。」
「難怪尊爵願意『從良』。」他們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嵐煙。
嵐煙在問候貴客後朝雷夫走去,立在他的跟前柔媚地說︰「歡迎回家。」
雷夫這才發現自己竟忘了禮數,未曾起身致意;他緩緩地立起身,懶懶地瞥著她,執起她的手輕吻。「看得出你很歡迎。」
他嘲弄的語氣讓嵐煙像觸電般立即收回手,她很想掩飾受傷的心,情緒卻無法收放自如,眼波中仍流露出傷懷的神色。
雷夫看在眼底,心底有些驚詫,他並沒有當場戳破,目光卻隨著她而流轉︰但嵐煙再也不看他一眼,逕自走向自己的座位。
這一餐吃得有些消化不良,雖然她知道自己吸引了雷夫的注目,但她討厭他的客人用相同的目光盯著她看。
說也奇怪,在芸芸眾生中,她的心底只有石野雷夫一人,難道真給阮少洋說中了,她注定是要嫁給一個浪子?
不!她絕不能放任心愛的男人當個浪子,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他成為她一個人的;先前決定換上這件撩撥視覺的禮服時,她就已經立下誓願了。
雷夫看穿嵐煙是想引人注目才這麼打扮,雖然他從不反對女人性感的衣著,但在他不可一世的大男人意識中,她是他一個人的,就只許他一個人看;現下的他真想拿塊布將她包裹起來,省得兩位友人食不知味,糟蹋了美食!
餐後,雷夫偕同嵐煙在大門口送客,當他摟著她的腰和朋友話別,嵐煙只覺得這是在制造恩愛逾恆的假象。
她真想揮開他的手,然後逃得遠遠的,她受不了自己這麼做作!可是這樣一來她就無法達成目的了不是嗎?
驀然,她感到腰間的手加重了力道,她猛然抬眼,發現雷夫揶揄的眸光。「人都走了,你不必再賣弄了。」
這下心不在焉的嵐煙才發現客人的座車已遠去,而他的話可真叫她火大,不過她強忍住,柔聲說︰「出差辛苦了,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雷夫默不作聲,以研究般的目光盯著她看,忽然若有所思地問︰「你干麼違背自己?」
「哪有!」嵐煙不以為然地說,其實又氣又想哭,可是又哭不出來。
「還說沒有,你的眼楮早泄漏秘密了。」他挑釁地嘲笑。
「我哪有什麼秘密。」她偏不承認。
「其實,你成功了,我承認你吸引了我。」
「誰要吸引你,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男人嗎?」他以為這麼說,她就會貼上去嗎?太小看她了,她邪媚的一笑,揮去他的手,走向屋內。
「恐怕你只能有我一個男人。」雷夫的腳步隨後而來,而這句話倒說中了嵐煙的心事,而且太對胃了,她忍不住偷笑,卻叫雷夫逮個正著。
「笑什麼?」他扯住她的手臂,兩人佇足在詩意的泳池畔。
「若我同樣這麼要求你,只能有我一個女人?」她不懷好意地反撲,沒想到他竟說——
「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這句話簡直比嘲諷更令人氣憤!嵐煙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情緒激動地朝他嚷
嚷︰「你說會照顧我,難道不包括照顧我的感受嗎?我不是一只搖尾乞憐的小狽,我只是個愛你的女人!」
她使勁地推開他,力氣之大令毫無防備的雷夫往後一個踉蹌,跌到游泳池里,她驚愕地看著他落水,水花四濺;但她沒有道歉,狠下心地不理他,轉身奔回房里。
石野雷夫很快由水池里起身,滿眼詫異地看著她消失在通往客廳的琉璃門。她方才的那句話實在令他震撼到了極點,她不只要他的愛,她也愛著他?
從來沒有女人敢當面對他這麼表白,因為她們聰明的知道——浪子的愛不可靠;看來,他的小女人不僅不夠聰明,還有些任性。他很想漠視她的任性,卻無法不重視她的感受,也許他該找個機會,清楚地向她說個明白。
※※※
嵐煙卸上的禮服,把自己關在浴室里痛哭一場,她為何要巴望石野雷夫來愛她?她大可以選擇離婚,反正她才結婚不到一個星期,她不想和一個心口不一的老公相處一輩子,就算是一刻也不想。可是,再怎麼說老爸在台灣也是有頭有臉的上流社會紳士,她這一離婚叫他的面子往哪兒擺?
她真想把罪怪到單菁菁頭上,她居然把她害的這麼慘!想到自己曾嗯心巴拉的叫她「單姐」,她就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當初她若不被石野雷夫迷昏頭,也不會傻傻地答應嫁給他!
唉!現在後悔似乎太晚了,而且她和石野雷夫之間的關系已經破裂了,她把他推到水池,這下她犯下謀害親夫的罪嫌,他說不定從此不願理她了!這個局面該怎麼收拾?
深夜,嵐煙獨自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原本柔軟的床鋪如今竟成了釘床似的令她寤寐難安。
石野雷夫去了哪里?他預備和她冷戰?
想到他從此不願理她,她居然仍感到悲從中來!其實她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灑月兌,整個心已深深地受他牽制。唉!她再度嘆息,誰叫自己要愛上他?可他看來並不愛她啊!
她睡不著,心有千千結的下床踱步,這是第幾天她獨自在這里踱步數時間了?她干麼要這麼逆來順受?難道她真的愛他愛到頭昏腦脹了?
不成,她得找點樂子!她打算到地下室的舞池去跳舞,但房門才一開,她便听見小提琴略帶哀愁的音韻,是哪個神經病這麼晚不睡在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