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把口中那大補而特補的湯喝下去。這三天來都被宣赫盯著喝補湯,補得她兩眼冒金光,只得每天半夜爬起來練劍宣泄過剩的精力。
「喝進娘子肚,補在相公身。」他說。
「胡說!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怎麼沒有?大夫說這叫親情進補療法。你的身體補得結實強壯了,心情自然就會好,心情一好,就會影響身為丈夫的我。我的心情一好,身體自然而然就會康復啦!只不過呢……」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這種治療還缺最後一道程序。」
「是什麼?」
「就是呢,那個,晚上你也不用練劍了,只要……哎呀,不好說。你附耳過來。」宣赫朝她招招手,于是她便湊過去。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什麼呀!」她一听之下,窘得滿面通紅,一掌把他推得倒退三步,怒道,「你,你滿腦袋就只有這些不正經的想法!」
「冤枉啊,我哪有不正經?我們是夫妻啊,夫妻之間做這些事本來就天經地義嘛!」他一臉的委屈,也一臉的正經。
「住嘴!你還說?你,你,哼!」她又羞又怒又窘,瞪著他,一張臉越漲越紅,終于一扭頭,奪門而出就往外狂奔。
他追在後頭喊︰「哎,老婆,你去哪里啊?」
北斗已去得遠了,只遙遙地丟下一句話︰「回娘家!」
「回娘家?」宣赫站住腳步,品味了一下她的話,然後突地就喜形于色起來,「若是一個月前我向她提出同床共枕的話,她一定打得我回老家!可現在竟然是她自己回娘家!哈哈,有進步有進步!照此下去的話,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軟玉溫香抱滿懷啦!嘻嘻,呵呵,哈哈!」一個人站在月光下的花園里狂笑不已。
還未等他笑完,北斗又折了回來,板著臉道︰「我回家的時間里,你必須把四書五經給我念熟了!否則,哼哼!」
「啊?」宣赫垮下臉,笑聲變哭聲。
北斗沒回娘家,而是去自家客棧住了兩天。在管家的打理下,客棧經營得有聲有色。客人們來來去去倒頗為熱鬧。
北斗白天在另兩家店鋪間奔忙,晚上回客棧,雖累卻仍是睡不著。
靶覺有些奇怪,她明知宣赫根本沒受什麼傷,只是裝病騙取她的同情好趁機向她撒嬌,也明白他與賽華陀聯合起來騙她進補,補得她虛火上升好讓那色鬼趁機如願。但是,為什麼她沒有拆穿他也沒有生氣發怒,反而自己逃出來?她究竟是想逃避什麼?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但她卻緊緊閉上眼裝做看不到。
她原是厭惡他的,那麼厭惡,不是嗎?她一顆清雅的心怎能容下他那樣的俗物?她與他原是兩個世界的人,只是陰差陽錯才湊到一起。將來她是要全身而退的,不是嗎?那麼她還慌亂什麼?煩惱什麼?
可是,心還是那顆完整的心嗎?心若缺了一角,又怎樣全身而退呢?
當然宣赫不會允許她退縮,他也追到客棧來,就住到她的隔壁,每晚敲著隔在兩人中間的壁板念「君子好逑」的詩經給她听。
唉,她到底該怎麼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一年一度的獵鷹盛會。由皇上領軍,京城的王公貴族們齊齊出動熱河,圍林而獵。女眷們則候在林外的御花苑里,等著男人們扛獵物回來。
這一次盛會又與往年不同,皇上指定用于比賽的獵物是鹿,背後便隱含有逐鹿中原之義。所以參于圍獵的貴族們無不全力以赴都想摘取這項逐鹿桂冠讓皇上重視,以便在禪位之爭上獲得一席之地。
獵場,是一個大型的擂台。男人在此比的是力量與膽識,而女人,比的則是美貌與丈夫。
只有北斗,什麼也不想比。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笑話。
但她原是什麼都想比的。美貌智慧財富,她相信自己不會比任何一位小姐格格差。而丈夫,他的身份地位相貌情趣,也不會比任何一位阿哥貝勒額駙差。只除了那該死的力量與膽識外。但那也沒關系,有她在,便可為他彌補。她甚至在自己的行囊里準備了男子服飾和一把力道十足的鐵弓。她相信憑自己的騎術、箭術和輕功,一定可以讓宣赫獨佔鰲頭。
然而她一切的苦心卻因他的一句話而付諸東流。
「我不去!」
她以為他是因怕出丑而鬧別扭,便安慰道︰「放心,有我幫你,你一定能夠月兌穎而出,讓別人對你刮目相看。」
他卻說︰「刮目看什麼?我就喜歡現在這樣不行嗎?」
她失望道︰「難道除了游手好閑之外你就不能干點有出息的事?你可真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泥捏的烏龍!」
他便自嘲地笑道︰「我天生就是這德性,改不了啦!你如果嫌棄的話,沒關系,獵場多的是金龍銀龍寶石龍,只要你喜歡,隨便就可以獵它十條八條回來!你盡避去好了!」
她便賭氣道︰「好,那我去了,你不要後悔追著我來!」
于是她先行上路了。她篤定他很快就會追來。這是慣例,一直以來他都是不離她左右。然而這次她錯了。足足等了三天,等到狩獵都快結束了還沒見著他的人影。
熱河行宮的御花苑里,她像個傻子般被格格福晉們嘲笑。
抱親王家的蘭軒格格看見她便直嚷嚷︰「哎呀,這不是宣貝勒的福晉嗎?怎麼也不等他就自己一個人來了?」
另一人接道︰「那是當然了!宣貝勒嘛,只怕正在哪條花街柳巷里流連忘返吧?就算來了,別說獵鹿,怕是連只兔子也獵不到!唉,沒辦法,只好讓夫人來撐門面嘍!」
突地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拱門外轉出一位明艷照人的宮裝少女,大眼楮四面一環視,續道︰「在座的誰不知道宣赫貝勒風流倜儻貌勝潘安?我還記得去年春天賞花會上宣貝勒被十四阿哥請來現了一,不知是誰爭著搶著去一睹他的風采?」說著她拿眼睨著蘭軒格格,「又不知是誰被他的笑話逗得前仰後合,把淑女風範丟得一干二淨?咦,這些事兒難道你們都忘了嗎?還是我記錯了,根本就沒這事?」這位少女是宜妃的佷女蕊馨格格,從小在宮中長大,深受皇上寵愛,身份不凡,雖非公主卻勝似公主。
眾人被她一頓嘲諷,各自臉色幾番變化,卻又不好得罪她,一時間園中氣氛尷尬得很。
這時,又有一位氣宇軒昂的翩翩少年行來,朗聲接道︰「蕊馨,你記錯了吧?我倒記得她們那時爭著來看的明明就是我啊!」
眾女眷們一見來人紛紛萬福道︰「參見十五阿哥!」
來者正是永琰,他微笑著上前朝北斗點點頭,然後湊到蕊馨耳邊悄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蕊馨跺著腳便待分辨。
「好了,別說了!」永琰擺著手,「我知道你維護宣赫,不想他被人嘲弄。但是人家的妻子都不介意了,你在這操什麼心?」
蕊馨瞟一眼面無表情垂手而立的北斗,撇撇嘴道︰「哪有這樣當人家妻子的?我早說過她配不上宣赫哥哥了,偏你們還不信!」
「哦?那誰配得上?你嗎?」
「哼,有何不可?」蕊馨聳聳眉。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吆喝︰「皇上駕到——」只見滿面春風的乾隆率著一眾身著獵服的官員談笑風生地走進來。
女眷們立即齊齊跪下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