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呢?」他抬眼看著她,「你最好的歸宿又在哪里?我知道反正不會是我。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好不好?」他閉上眼,氣若游絲,「好不好?」
「你胡說什麼?」她急道,聲音已帶哭腔,「你不會死的,你怎麼會死呢?」不知不覺把他摟得更緊。
「這洪水為什麼還不停呢?」她憂慮如焚地環視著周圍。
最好永遠不要停。他想。一抹詭異的笑容慢慢浮上他的嘴角。只可惜她看不到。感謝那不知何方神聖的牛四,感謝這來得正是時候的山洪。願佛祖保佑你們,阿彌陀佛!
佛祖倒是听到他的禱告,只是卻會錯了意,只听一陣水響後山洪止歇,連暴雨也漸漸停了,山上林間又回復一片寧靜。
「太好了,佛祖听到我的祈求,止住了洪水。這下我們可以下山去尋大夫了!」她喜道。
他卻垮下一張臉,暗罵那重色輕友的佛祖,女人的要求就答應得那麼快,好歹也讓我多享受一下下嘛!不過畢竟佛祖應的是他老婆的要求,他倒也不敢有太多的埋怨。
第七章
回到京城已是五天後。
一路上宣赫看遍沿途各處的大夫,都沒診出什麼毛病,除了背上一塊淤青外,甚至連皮外傷都沒有。但他就是疼得不可開交,總在馬車上哼哼唧唧,非要靠在北斗懷中不可。
「這些大夫都是些蒙古大夫,還是回京城找賽華倫比較靠得住!」他說,然後又皺起一張臉,「哎喲好痛,好像萬蟻鑽心一樣!老婆你幫我揉揉心口好不好?」
于是她便幫他揉心口,一邊奇怪他傷在背後為何會痛在前邊。
「老婆,我只怕是真的不行了。」他說,「萬一我翹掉的話,你可千萬不要為我傷心!你一傷心我就會心疼的!」
「胡說!」她斥道,「你哪有那麼容易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你這樣的禍害應該活一千年才對!」
他便嘻嘻地笑︰「那我豈不成了千年老烏龜?老婆你就是千年老龜婆!」
「亂講,我才不要活一千年呢!」
「那我也不要活一千年。」他輕聲說,一顆頭在她懷中鑽動著尋找最舒適的位置,「你活多少年我就活多少年,一年也不要多。不,連一天也不要多!」
她閉上眼,任他的話緩緩地鑽進自己的耳朵,滲入血液,沉入心里。有一根弦被輕輕地撥動著,如此溫柔甜美,讓她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忽然間腦中掠過一雙眼,明亮深邃的,含著淡淡的憂郁,深深凝視著她。她不由渾身一震,忙縮回給他揉著心口的手。
「怎麼了老婆?受了什麼驚嚇?」他抬頭問。
她卻撇過頭不再看他。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事實,這幾天來她一直沒想到過夜神,心里眼里都只有宣赫在來來去去。
怎會這樣?她迷惑了。難道自己竟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在傾心夜神的同時卻又對宣赫動心?不,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對宣赫那種男人動心?他油嘴滑舌風流花心奢侈浪費又貪生怕死,而且還不學無術胸無點墨,哪怕世上男人死光了只剩下他,她也不會對他動心!當然不會!她心心念念的一直就只有夜神,夜神,只有他,沒有宣赫。是的,沒有。
可是,自從與她成親後,他也並沒有出去風流花心啊。而且也好像也並沒有貪生怕死,山洪之中不是還舍命救她嗎?奢侈的習性也改了許多,幾乎都沒再多花一個銅子。不學無術這詞好像也不能安在他身上,至少他會唱很多小曲,首首信口拈來可以唱一夜都不重復。那麼他還有什麼讓她嫌惡的缺點?
她側頭瞟他一眼,正好接觸到他可憐兮兮的眼神,「老婆,你怎麼都不理我?」
她嘆氣,又撇過頭不看他。是了,他總是纏住她撒嬌,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沒半點男兒氣概。她必須得改掉他這毛病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回頭,張嘴正欲說話,馬車停下,車夫探進頭來說︰「兩位,貝勒府到了!」
第一個迎出來的福晉,一見面容比之前更憔悴三分的宣赫,立馬便失聲尖叫起來︰「天哪,我苦命的孩子你怎麼變成了這樣?該不會是這狠心的女人把你捉去做苦力了吧?」回頭吩咐道︰「快,小馬,快去叫賽華倫來給我兒看病!」扶住宣赫就往里屋走,一邊恨恨地瞟北斗一眼,冷聲道︰「哼,你倒是神清氣爽得很啊!」賽華佗被小馬連拖帶拉地急急請來,搖頭晃腦地把宣赫診治一頓,「不錯不錯,貝勒爺的心病可算好了許多。不過——」皺眉頓住不往下說。
「不過什麼?」福晉著急地問。
「不過這身子骨可變得虛了,又受了點兒不輕不重的傷,唉,難辦嘍!」
埃晉慌得六神無主,「這可怎麼辦?」
「進補!大補而特補!」
「那您老趕快給他開方子吧!」
于是,賽華佗提起筆刷刷刷寫就一張方子,仍是交到北斗手中,「還請少福晉親自抓藥親自煎藥親自喝,貝勒爺這病才會好!」
北斗眨眨眼,疑惑地瞅著手中的當歸人參鹿茸三寶大補藥方道︰「親自喝?應是親自喂他喝吧?」
「不對,不是喂他喝,就是你親自喝!」
「可是,明明是他生病,為什麼叫我喝藥?」北斗一頭霧水。
賽華陀不悅地沉下臉道︰「我說叫你喝你就喝!本大夫的話你居然也敢質疑?哼,下回貝勒爺再有什麼病痛我可是不會來了!」說著氣得白胡子一抖一抖。
埃晉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見此狀況,忙出來打圓場︰「大夫叫你怎樣你就怎樣,哪里來那麼多廢話?」
「是!」北斗只好點頭,「我馬上照辦!」
賽華佗的白胡子這才舒展開來,「好,每天晚上臨睡前讓貝勒爺親自喂你喝一碗,保證藥到病除!」說完捋著胡須滿意地揚長而去。留下北斗與福晉面面相覷,嘴上雖未再質疑,可心下卻都大惑不解。
只有床上的宣赫捂在被子里咬住一只手指頭拼命忍住大笑,心道賽華佗呀賽華佗,你真是越來越深知我心啊。
一張藥方捏在北斗手里,捏到手心冒汗。他一定是在捉弄我,一定是他們聯合起來捉弄我!她越想越不對勁,福晉在身後催︰「媳婦,你快去抓藥吧!」
北斗點點頭,邁步往外走,正好看到嫣紅匆匆奔來。
「什麼事這麼急?」
「小姐,新店開張,請你去剪彩呀!」
「什麼店?」
「馬店、布店和客棧!大家一致商議,用小姐和貝勒爺的名字各取一字做店名,叫做宣北名店。怎麼樣?我們這群下人還很靠得住吧?」
接下來三天,北斗先後為三家新鋪子剪彩。生意還都不錯,尤其是布莊,客人奇多,都是些花街柳巷的姑娘們,爭先恐後地涌來想要一睹老板娘的風采,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收了宣貝勒的心,讓昔日公子變成好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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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北斗在家看賬本。
「唔,照這個速度,不出一年,就可以再開三家分店了!」她合上賬本自言自語,一邊就著送到嘴邊的湯碗喝了一口。
湯?她一驚,瞪大了眼。
「老婆,好不好喝?」宣赫笑眯眯地問。眼看她鼓著腮幫就要把那口湯吐出來,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許吐!大夫吩咐過了,非盯著你把湯喝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