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是耶津洪齊的聲音,話音未落便激射而出,不一會便回來,抱著酒壇,一臉慶幸地說,「幸虧還剩了一點點。」倒在眾人七手八腳遞上來的碗中。
「謝謝!」家樂向耶津洪齊頷首,感覺指下脈象已有絲微變化。
「能為救命恩人盡綿薄之力,是在下的榮幸!」耶津洪齊對家樂十分恭敬。
家樂轉向龍郅︰「我房間櫃子里下面左邊第二格有砒霜,你去拿一點來!」
「砒霜?」龍郅以為听錯了。
「是的!以毒攻毒,去拿吧!」
龍郅飛快地去拿了來,她挑出一點溶在酒里,然後模模無雙脈搏似乎更強了,便開始解她手臂上的束縛。先從腕上開始向上,只留下手臂最後一根布條。
她在無雙右手中指尖上劃了個十字形口,將之放在酒中,然後用力猛一下挑開臂上的布條,被阻住的血液奔涌而下,蒼白的手臂剎時變得紅潤。一小部分血液經由中指尖的日子沖了出來,投進女兒紅的懷抱中。
純淨透明的酒液剎時染得通紅。
她執起無雙的手,止血,上藥,包扎。然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到此,一切完工,接著就是听天由命了。
第八章
秋高氣爽。
夕陽如血。
三人三騎馳出玉門關。
去關十里,在沙河灘站定。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兩位請留步。」耶津洪齊坐在龍郅送他的蒙古良駒上,回身向龍郅和秦家樂告別。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普通的粗布遼服,臉上也經家樂巧手易容,想是連他親爹也認不出來。
「二位救命之恩,耶津洪齊沒齒難忘!」
「算了吧!兄弟之間,何必客氣!」龍郅大手一揮。
耶津洪齊聞言哈哈一笑︰「好!大哥就不客氣了!
但秦大夫是一定要謝的!」
「也不用啦!都是一家人!」
「哦!莫非你同秦大夫也是八拜之交?」
「八拜之交?嘿嘿,就快啦!」龍郅滿面笑容,神神秘秘把頭湊近家樂耳語道,「秦大夫是你弟媳婦啦!」
「什麼?」耶津洪齊大吃一驚,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你你……他他……弟媳婦?」他伸手指指龍郅又指指家樂,雙目圓睜,一臉不敢置信。
「行了!」龍郅拍下他的手指,「你弟媳婦是姑娘家,別這麼指著她!」
「姑娘?」耶津洪齊回了神,一雙使勁地盯著家樂瞅。
家樂卻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害羞,扭捏做態,而是落落大方,笑意盈盈地回望著耶津洪齊。
「啊呀!」耶津洪齊一拍大腿,興奮地嚷,「我看清楚了,秦大夫沒有喉結!」
家樂一听,樂不可支。龍郅更是笑得直打跌︰「好好!你眼力真是好,終于看清楚了!」
家樂把龍郅拉到一邊,輕聲問︰「秦大夫是不是也易了容?」
龍郅一愣,尚未回答,家樂耳尖听到了,在一旁接口道︰「沒有!我天生就這副模樣!不過也幸虧如此,若是美貌佳人的話,我這會又豈能在邊疆馳騁?」
「兄弟,你好眼光!」耶津洪齊大力拍龍郅的肩,「弟媳婦是女中豪杰,得此美眷,令人心馳神往啊!」
龍郅豪不客氣地一拳揮向他肚子,啐道︰「去!什麼心馳神往,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好了,賢弟、弟媳,愚見這就告辭了!」耶津洪齊抱拳道,「保重!」轉身策馬奔馳。
身後傳來龍郅的聲音,長歌相送︰「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耶津洪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地相接之處。
龍郅轉頭對家樂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今晚別回去了吧!」
「好!」家樂應一聲,與他並轡而行。
「你的青龍騅果然是寶馬呢!」龍郅看著家樂坐下的毛色烏黑油亮,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贊道,「王伯樂果然是名不虛傳,真是伯樂呢!」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不會相馬還喜歡亂發表意見!」家樂斜月兌他一眼。
「不會相馬有何稀奇,只要會相人就夠了!」龍郅搖頭晃腦,得意洋洋,一雙眼楮骨碌碌在家樂身上亂瞟。
家樂不理他,雙腿一夾馬月復。
青龍騅連月來被圈在馬廄精心飼養,長了一身力氣卻無處可使,開始那一路也只徐徐而行,根本不過癮、這會一接到主人指示,立即快樂地仰頭長嘶一聲,撒歡兒狂奔。
龍郅趕忙策馬急迫,口中大呼小叫︰「錯了錯了,不是走這邊,快停下來!」
家樂雖听到了,但野性大發的青龍騅一時之間又哪里停得下來。龍郅的照夜獅子雖是舉世無匹的寶馬。
卻也追出幾里才追上。
「我說了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怎麼往回走呢?好吧!這會又要多走十幾里路了!」龍郅故作不滿地抱怨……
「沒關系!我的寶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去哪里只管說一聲!」家樂拽緊纏繩回首笑著。
青龍騅被迫停下,此時正不滿地噴著粗氣。
「跟我來吧!」龍郅掉轉馬頭,「這回該你追我了!」
揚鞭策馬急馳。
青龍騅如何甘願落後,不待家樂指示,立刻揚蹄狂追。
河灘上,兩匹馬,一黑一白,一前一後伴著清亮的揚鞭聲,閃電般遠去。
「這是哪里?」家樂下了馬,跟在龍郅身後,鑽進一片密林,繞來繞去,還不時得為兩匹高頭大馬開道。
走了一柱香功夫,穿過一叢荊藤,忽地,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綠茵地,中間一注小小的溫泉,在月光下汩汩冒著蒸氣,仿佛人間仙境。
龍郅獻寶似的把家樂引到溫泉旁,一臉餡媚地說︰「不錯吧?想不想進去洗洗?」
「哦!」家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辭辛勞地帶我跑那麼遠,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什麼主意?」龍郅靠近她,伸手摟住她腰,輕聲耳語。
家樂笑著推開他,蹲用手探了探水溫,正好!
便站起來開始解衣扣。
「我來!」龍郅接手她的工作,緩慢地為她寬衣解帶。
衣服一件一件飄落到地上。龍郅的眼神也漸變深沉。等月兌下最後一件,他起身站開。
家樂緩緩走進溫泉,舒展開身體。她輕輕踢水游動著,然後靠著一塊熱熱的巨石,看龍郅跳進溫泉向她游來。
熱氣好蒸人,龍郅的手滾燙炙人,幾乎讓家樂無法呼吸。
她忽地掙開龍郅的大掌,游向岸邊。為什麼水溫越來越熱?為什麼她的手腳越來越軟?
她伸手抓住岸邊的草,她要上去!
龍郅游過來,扶著她的腰,問︰「怎麼了?」
「扶我上去!」連說一句話都如此困難。
龍郅略一使力,家樂便到了岸上。沁涼的夜風一吹,她才稍微喘過氣。
龍郅跪坐在她身後,擔憂不已︰「為什麼會這樣?」
「水太熱了,我有些適應不了!」她隨意搪塞著,一個念頭悄悄浮上來。不可能!
「不會吧!我覺得剛剛好啊!」龍郅模模她的手腕︰「你的脈象為什麼這麼亂,是不是生了病?」
「沒有!只怕是受了點風寒,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她伸手抓過衣服,咬牙穩住顫抖的雙手,慢慢穿上。
龍郅皺著眉穿好衣服,不悅地道︰「你在敷衍我!
難道我們還不是一體的嗎?你到底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回去吧!這件事我要先求證了才能告訴你。」
來時歡聲笑語,去時默默無言。
龍郅不明所以,既憂心家樂的身體,又傷心她把他拒之心門外,郁悶不堪,竟拿愛馬出氣,抽了一鞭。
那照夜獅子何曾受過這種待遇,立馬狂奔起來,把家樂拋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