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銀灰色的房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姜心琪這才撐不住鎮靜表象的跪蹲在地,身體不自覺的輕輕發抖,雙手交叉,緊緊地擁抱自己,那種緊張的窒息感,讓她的胃部一陣翻攪,腦袋里竟然想不起來剛才兩人交談的片段。
他來干什麼?為什麼要出現?她躲藏的還不夠徹底嗎?
不行!
她不要想、不能想!她不想挑起那段努力忘卻的回憶!
她只要保有現在平靜的生活就好。
讓于鼎中忘了她吧!姜心琪努力的向上帝祈求。
第二章
沒有什麼是完美的,
縱使是相愛的兩個人,
也有可能因誤會而離分,
多愁善感的笑容,
也掩飾不了重逢時的苦澀。
Starsfading,butllingeron,dear,
Justsayingthis。
SweetdreamstillSunbeamsfindyou……
從音響中流泄出女性輕柔的嗓音,爵士曲調讓十幾坪的空間,充滿著慵懶隨性的氣氛,小吧台里,心琪邊煮著咖啡,邊和趴在吧台的老板——英姐聊天。
「心琪,你真是好人,願意臨時來代小巧的班,要不然我可就慘了。」
這家「伊甸園咖啡廳」雖然位于偏僻的重劃區內,卻是台中市小有名氣的咖啡廳,到了晚上,通常都是滿座,而店里只有老板加員工兩人,所以,只要其中一個人有事不能上班,就會找心琪來幫忙。
「別客氣,反正我也沒事。」剛到台中的那段時間,英姐非常的照顧她,這份恩情她始終謹記在心。
這個時段剛好沒別的客人,所以英姐開始和她閑聊。「小美人,最近有沒有不怕死的男人迷上你,對你展開攻勢?」
男人?!
心琪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一下,很自然的想起十天前的重逢——那個比十年前更張狂的身影……
「還是不動凡心啊?我認識幾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其中有一個是最近店里的常客,介紹給你好不好?」英姐從不放棄說服她。
「不好,你留著自己用吧!」心琪的答案依舊和過去幾年一樣。
英姐皺著眉把臉往前湊,「這麼多年來,從沒見你交過男朋友,你不會是想出家當尼姑,或是奉獻給上帝吧?」那就真的太可惜了,這麼好的女人說。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好,沒必要改變,而且,我的目標也還沒達到。」
「對對對,目標!請問你插大考試準備得怎樣了?」這丫頭對大學文憑有著超乎常人的執著。
「慢慢來,不急。」心琪放下洗好的杯子,有些歉意的說︰「最近我想到PUB再找個夜間兼職的工作,好多賺點錢,以後我可能沒辦法來代班了。」
「你不用擔心我這里。不過,我不贊成你去PUB打工,那種地方很容易被男客人卡油、消遣,你這只單純的小白兔不適合那種場合。」英姐坐在旋轉的高腳椅上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嗯……不如這樣,有個住在附近的客人想請鐘點女佣,只要負責煮晚餐、打掃房子、洗衣服就可以了,如果你願意的話,他還可以提供住宿。」
「什麼樣的人?」心琪有些小小的心動。
「人看起來還挺正派的,不太愛講話,剛從國外回來,又忙搬家、又忙工作……他第一次來店里時,還一副快餓昏的模樣,好好笑。我替你問問好不好?薪水應該不會太差。」
「如果……只是做些簡單的家事,我應該可以勝任。」其實她也很不喜歡PUB這類的工作場所,因為她很怕那種喝了酒就會糾纏不清的男客人。
「啊!說人人到,就是他。」英姐壓低聲音對心琪說,邊跳下高腳椅,「您好,歡迎光臨。」
「叮當!」咖啡廳的玻璃門被推開,搖動門上的風鈴,進門的男人大概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濕漉漉的,身上有股清新的肥皂香,短袖的白色大T恤、寬大的半短褲加涼鞋,非常夏天的打扮。
心琪轉過頭,「歡迎……」最後兩個字因為驚訝,而成了卡在喉頭的尾音。
竟然是他——于鼎中?!
腦中剛浮現這個名字,下一秒,下意識運作接管了行為,她大轉身,「咻——」的迅速蹲下,藏起身影。
于鼎中跨進室內的腳步明顯地停頓了半拍,表情精彩的變化著。先是驚訝,然後他看見往下縮的小頭顱,薄唇往兩旁勾起,眉心輕攏,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
英姐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大步往前,于鼎中整個人靠在吧台上,身體往前傾,食指和大拇指圈成圓,不客氣的敲出「扣扣」的聲音。
「原來台灣真的這麼的小……起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還躲什麼呢?」
「你……你們認識?」英姐湊向前,說什麼也不能錯過這麼詭異的戲碼。
「沒想到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還會有這種幼稚的舉動。」他模著下巴,語氣調侃的說︰「我突然想起大毛,它老是鑽到櫃子下面,以為自己躲起來了,卻不知道還露了一大節尾巴和在外面。」
心琪的臉熱辣辣的狂燒,她相信現在自己整個人肯定紅透了。
于鼎中壞心腸的繼續恥笑,「嗯……」下巴往前一揚,提醒她里面的牆壁瓖嵌著鏡子,可以清楚的看見吧台里的人在做什麼。
天呀!她怎麼會忘了鏡子這回事?
想到她剛剛愚蠢曲蹲的動作,全教他一覽無遺的盡收眼中,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撐著氣,她盡量讓聲音不發抖的辯解,「你別誤會,我……只是蹲下來撿東西。」
「是嗎?撿到黃金的話,別忘了分我一半。」笑意大大的掛在他咧開的嘴旁。
「別取笑人。」鎮定!鎮定!心琪在心里吩咐自己。
他聳聳肩,語氣淨是一派的吊兒郎當,「沒辦法,我是狗改不了吃屎。欺負你,總是我最喜歡的娛樂消遣。」話一說完,他馬上瀟灑的轉身找位子坐下,絲毫不給她申辯的機會。
听了這段對話,英姐可以確定,眼前的兩人交情匪淺。
問心琪?嗯!她的嘴巴向來比蚌殼還緊,肯定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她決定轉移目標,跟到座位旁,借著點餐的機會打探道︰「嘿!誰是大毛?」
于鼎中抬起頭,隔著大排的座位,遠遠的、意有所指的直視著心琪說︰「很久很久以前,住在我女乃媽隔壁家的小表所養的一頭笨貓。」
他注意到,心琪果然听到「笨貓」兩個字,就不贊成的皺起眉,他開心的綻出笑意,然然推開menu直接問︰「曼特寧咖啡。有什麼可以吃的?我有點餓。」
「小子,跟你講過很多遍了,我這里是不賣餐點的,要吃消夜請找別的地方。」
四十幾歲的英姐個性爽朗,很對于鼎中的脾味,所以,他願意多聊兩句。「不是消夜,這是我今天的第一餐。」多年來,他總是三餐不定時。
「都快十二點,你又沒吃飯?算了,我煮碗面給你。」
「英姐……」他喊回剛轉身的人,故作不在意的打探,「她……她固定晚上會來你這里打工?」
「不是,她今天是友誼贊助來代班的。」英姐沒錯過他眼神中閃過的一絲失望,彎低腰笑咪咪的說︰「我的店幾年前開在文心路那一帶,生意超好的,當時她也在我店里打工,結果有個男人天天來店里纏她,又送花,又要請吃飯、看電影什麼的,嚇得她只好辭職,唉——像她這麼秀色可餐的女人要是肯來我店里幫忙,我的生意一定會大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