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件比保護我更重要的事。」柳香凝甜甜一笑。「要記得哦,以後看到這塊玉?就要想起我今天對你說的話。」語畢愉悅地轉身離去。
看著房門關闔,他的腦海里還是一片混沌,完全無法思考,只能看著那塊玉?,定定地,心頭只有一個堅決的意念——
他定會竭力守護她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憶起過往情景,冷拓影取下系在腰間的王?,眸色轉為深邃,通透的玉?帶著如水的冰涼感,刺激著他的掌心。
在接過玉?的那一刻,他真的以為不容天地的他已得到救贖——
但,理智逼他面對現實,除了留下這份曾讓他以為自己不再是抹影子的證據,他,依然是抹影子。冷拓影閉上眼,指月復隔著眼瞼輕按著那雙無法改變的眸子,表情又回復了平素的冷然。
影子,就只能是抹影子,即使主人想要讓他反客為主,他依然只能是抹沒有思想、沒有意志的影子,這是他生存的唯一理由。
「你若再不回話,我要揭開袍子走過去哦!」遲遲沒有得到回音,柳香凝嬌笑道,手已踫上袍子,準備暗數到三就直接揭開袍子,不讓他有反應的機會。
冷拓影從回憶中回神,沉怒地盯著袍子,仿佛它會突然憑空消失。「適得其反的道理你不該不懂。」他沉下臉,退了一步。
柳香凝一怔,隨即恢復了笑容。「那麼認真做什麼呢?」還是放開了手,退回原位坐下。
冷拓影難以察覺地吁了口氣,也退回原位坐下。
如果她個性再脆弱一點,她可能會干脆投湖算了。柳香凝嘆了口氣。不過那種事她是不會做的,既得不到結果,也斷了再挽回的生路。
「那塊玉?你還留著嗎?」她換了個方式。看到那塊玉?就要想起她那天說的話,這可是她事先埋下的伏筆。
望著手中的玉?,冷拓影低道︰「什麼玉??」
他這樣的回答比任何答案都還要絕情!雖然明知這是不可能的,可……
瞪著面前的袍子,柳香凝咬著下唇,她這一刻真的懊喪得想掉淚。
「把衣服穿上,有人來了。」突然,冷拓影道,他已听到有紛雜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現在她已沒有力氣再去和他斗智斗力了。柳香凝又嘆了口氣,乖乖地拿起晾在火堆旁的衣服穿上,不會穿著的她只是隨便將衣帶系上。衣服穿得端不端正根本就不重要,現下她腦海只專注盤算逼他敞開一切的法子。
她一定會想出來的,一定!
???
「可惡!可惡呀!」刺耳的尖叫從遠而近,伴隨沉重的腳步而來的,是哭得唏哩嘩啦的寶兒。她狂猛地沖進房里,將房里的東西摔得乒乓作響。
「寶兒!」一臉焦急的二夫人追隨而來,一踏進房就看見滿地的瓷器碎片,她再往內室去,看到寶兒正發了狂地撕扯床幔,立刻心疼地過去抱住了寶兒。「我可憐的親親寶兒,你別這樣傷害自己啊!」
「為什麼?為什麼爹都只護著那爛東西?」寶兒掙月兌二夫人的懷抱,撒潑地跺腳哭喊。「分明是她先跑來引誘我的玉堂哥的,卻變成都是我的錯!而且她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為什麼爹還要趕我到別苑去?」
抱王爺在得知柳香凝落湖之事後,氣得當場就要打寶兒,若不是柳香凝拼命攔阻,怕寶兒這條小命根本禁不起恭王爺的憤怒一擊。
想到在大廳上被恭王爺又罵又吼的情形,寶兒更是瘋狂大喊。「還要那個爛東西幫我求情,我呸!誰稀罕啊!她以為做個順水人情我就會買她的帳嗎?我偏不理她,我寶兒寧願被趕到別苑去也不領她的情!叫她去死吧!」
「寶兒,忍一忍吧!為了賭氣搬到別苑去,這不值得啊!」二夫人連忙勸道。
「我死也不要!」寶兒捂耳尖叫,見杯盞、花瓶全都被她摔碎,便開始踹起桌椅。「我踹死你這個爛賤人!踹死你!」
「寶兒,你去了別苑叫娘一個人怎麼辦啊?」想到女兒被趕離自己身邊,二夫人不禁潸然淚下。
「還不都是你!」寶兒聞言瞪眼,反而把矛頭指向二夫人。「要是你能得到爹的寵愛,我還會落到這種地步嗎?你也真夠差了,竟敵不過一個死人……」
「寶兒!」二夫人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最寵的女兒竟這麼跟她說話。
「怎樣?事實就是如此啊!」明知那是母親最忌諱的事,但遷怒之余,寶兒已口不擇言。「我還沒說完呢!三娘死的時候你還高興得很,說自己又可以回到以往受寵的地位,沒想到爹卻對三娘念念不忘,根本連睬都不睬你……」
「夠了!」「啪」一聲,盛怒的二夫人甩了寶兒一巴掌,但才一出手,她立刻就後悔了,心疼地上前查看。「寶兒,痛不痛?」卻被寶兒用力推開。
「別踫我!」寶兒撫頰,一臉憤恨地看著二夫人。「連你也這樣對我?連你也這樣對我?你以後別想我再喊你娘!」她大喊,轉身跑出房間。
為什麼?為什麼——二夫人頹然跌坐在地,淚流滿面。要不是那對母女,她今天會落到這個局面嗎?失去丈夫的寵愛,現下連女兒也都失去了。
都是她!都是柳香凝那個小賤人!二夫人眼神頓時變得凶狠,閃過一抹凌厲的殺意,方才的慈愛已蕩然無存。
她們母女失散,她也絕不讓她好過!
???
「小姐,喝藥。」如兒端著一碗熱氣蒸騰的湯,小心翼翼地推門走進。
天,又來了,從她落湖回來後,她一天所喝的藥量幾乎相當于她過去一年內所吃的藥!柳香凝偷偷翻了個白眼,表面卻是溫柔一笑,伸手接過。「謝謝你,冷護衛呢?」
「應該在外頭吧!要如兒去找他嗎?」如兒應道,不禁感嘆,她常听別的婢女埋怨其他小姐總是為了吃藥的事大發雷霆,將她們折騰得半死不活才肯吃藥,還是她的小姐好,不論藥再多、再苦都會靜靜地喝了,一點也不會刁難她。
「那就麻煩你了。」柳香凝微微一笑,捧起藥碗至唇邊吹涼。
「我去去就回來。」如兒點頭,碎步跑了出去。
見如兒出了房,柳香凝眼中閃過一抹黠光,迅速起身走到窗邊,素手一傾,將碗中的湯藥盡數倒進盆栽之中,而後回到座位坐定,黛眉輕顰,儼然一副良藥苦口的難受模樣。
「小姐,冷護衛來了。」如兒一踏進房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頓時感到歉疚不已。「藥很苦吧?如兒去幫您端點甜湯來潤潤喉。」立刻端著藥碗跑了出去。
柳香凝不禁抿唇嬌笑。這如兒真是太耿直了,她不過是在她面前干脆地喝下一次藥而已,就完全地贏得了她的信任。
看到她的表情,隨後進門的冷拓影立刻知道她一定沒將藥喝下,眉頭下意識地擰起,走到窗邊一探,果然在那里聞到陣陣的中藥味。
「你又皺眉了,這樣容易未老先衰呵!」柳香凝笑道,眼中盡是得逞的笑意。
冷拓影眉頭越鎖越緊。「郡主不該如此欺騙如兒。」
「你這是在為如兒抱不平嗎?」柳香凝挑眉。「還是在暗指我詭計多端?」
「屬下不敢。」冷拓影面無表情地回道。
柳香凝聞言一怔,神色隨即黯了下來,她靜靜地看了他半晌,才緩緩轉過身低道︰「可你心里卻是這麼想。原來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
那窈窕的背影滿了落寞,冷拓影心一緊,忍不住就要開口否定,但話到了喉頭,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這是她故意裝的、抑或是真的?他時常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已難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