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人紛紛到抽一口冷氣,開始不安地交投接耳。這種違逆禮俗的事怎能見容?非僅服儀不整,就連基本的理法都廢了,這悖天而成的婚禮,會受到詛咒的……
「皇上!」周青彥惶恐低喊。皇上這麼做不就當著眾人的面前表明了對夌嵐的輕視嗎?對皇上那雙凜冽的眼,周青彥知道如果他不照做,皇上真的會當場拂袖而去,只好握緊了拳,強迫自己朗聲誦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紅綃的阻礙讓裴珞無法看見閻聿的面容,只有那幾句簡短有力的命令詞匯給了她最初的印象。這就是她的夫君嗎?一個威勢狂霸、不受世俗居限的傲佞男子?一只大手突然攫握了她的手,沒有心理準備的裴珞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那牢牢的箝握讓她沒能掙月兌。
低垂視線由紅綃的下方看去,他的掌指大而修長,如此輕易地就將她的縴手覆握……
突然裴珞心頭起了一陣輕顫,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感覺。心慌間,只能任由他帶領她對外叩拜天地,對祭壇叩拜先皇,對方似乎不耐她的遲緩,那雙大手干脆扳過她的肩,催促她完成了夫妻交拜的禮式。
周青彥看得搖頭連連,在背後打了手勢,手持七彩羽扇的宮僕們得到指令,立刻走到兩人身後列隊,準備將兩人送入新房。
見一切準備妥當,同肯彥才深吸了口氣喊道︰「禮成!送入……」末竟的宣辭,全讓閻聿突來的舉動給完全打散。
听到禮成二字,閻聿立刻長袖一卷,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將紅緗迅速拂落,繡有金龍銀鳳的紅緗漫揚半空,隨後輕緩飄落。
皇上居然當眾除去紅綃,將皇後的面容呈現在眾人之前?大堂上驚呼聲及抽氣聲此起彼落,一半是因閻聿的舉動引起,另一半是夌嵐公主奪人神目的美貌所發出的贊嘆。
突見光明讓裴珞反射性地抬頭,忘了上轎前喜婆說著新嫁娘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得低頭的再三叮嚀。臻首一仰,直接迎上的日二雙狂放冰冷的眼,這突來的變化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冷俊的人?即使是身著平常錦袍,那卓爾超群的王者氣焰卻張狂得讓人無法直視。裴珞征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半晌移不開視線。是經過怎麼樣的歷練,才能將這張俊美的容貌揉進了冷驚的氣息?
閻聿本擬將紅綃一除,立刻頭也不回地離去,不意那張絕塵柔媚的面容卻不經意地撞入他的心坎,雖只一瞬間他已回復淡然的神色,但那片刻迷離的失神卻是他所不曾有過的。
剎那間,他居然感到後悔,後悔自己親手將她的美展示在眾人面前……閻聿定定心神,將那怪異的感覺驅出腦海,他逗留太久了,違背了他原來的打算。壓下心頭那抹莫名的感覺,閻聿一甩袖,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大堂。
一旁的喜婆從一開始就給嚇傻了,直至紅綃落地,才猛然回神。這怎麼成?新房都還沒進,紅綃就給除了,甚至沒用碧玉秤桿挑起,根本不台常禮啊!矮胖的喜婆急忙撲抓起紅綃,手忙腳亂地為高她一個頭的裴珞覆上。
「皇上!」周肯彥急喊,提步追出。但年邁的他哪里及得上健步如飛的閻聿?
才追到門口,就只能望著空無一人的長廊發愣。
被喜婆慌亂覆上的紅緗,在一陣微風吹拂下,又悄然落地。
沒有理會喜婆又緊張地拾起紅綃在她身旁跳腳,裴珞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夫,緊盯著閻聿離去的方向,連喜婆遮擋了都不自覺,依然專注地、像是看得見他身影似地凝望著。
空白光影的暈眩漫上眼簾,恍懈間她仿佛可以看到那抹月牙色的身影出現眼前,嬌柔的身子晃了晃,伴隨著喜婆的驚嚇,裴珞身子軟軟傾倒,艷紅的嫁衣與雪白的容包形成強烈的對比。
「公主暈倒了,快來人吶!」四周的人手忙腳亂地群擁而至,將裴珞倒下的地方圍成一個小圓圈,連一方空隙都不留。
周青彥急忙奔回,排開水泄不通的人群,扯開了喉嚨大喊。「讓讓啊,讓讓啊,快叫御醫!」
從此之後,他是我的天,我的依托,我的夫君──是沈入黑甜鄉前的唯一意識,裴珞在心中許下了承諾,對他,也對自己。在他卷起了她的紅綃時,他已成了她的天地。
嘈雜間沒人發覺,那羽睫輕覆的雪白容顏上,隱隱擒著一抹堅定。
第三章
「她醒了沒?讓我進去瞧瞧,讓開啊!」清脆的童音帶著強勢的霸道。
「不行吶,公主,皇後在婚禮上暈過去,需要靜養的。」壓低的宮女嗓音夾雜著婉轉與為難。
一陣喧鬧聲傳進了耳里,原本輕閉著眼的裴珞,下意識地蹙起了眉,迷離的星眸眨了幾下,看著這陌生的擺設,神智還處于乍醒的紊亂,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裴瑤再度閉上了眼,想將紛雜的思緒厘清。
對了,她已經到了士軒,甚至拜過堂了。憶起下午那日讓眾人手足無措的婚禮,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雙冰冷的眼眸,一雙屬于她夫君的眸子,深烙在她的心坎。
裴珞輕輕張開了眼,倏地一張粉女敕的童臉躍入眼簾!將她嚇得輕抽了口氣。
「這不是醒了嗎?還不讓我進來看她!」
一個身著宮裝的矯俏娃兒躍下了床榻,不悅地皺鼻。
「公主,皇後是被你吵醒的。」站在後方的少女無奈道,將小鮑主拉退數多。
「皇後,您覺得怎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另一名女少搖搖頭,掛起垂放的床幛,俯身將裴珞枎起,拿過一個背靠蟄在她的腰際。「婢女叫做雀喜,是女官派來服侍皇後您的。」
「我睡了多久?」一坐起身裴珞才發覺,房內點著燭火,天色已完全昏暗。
「三、四個時辰了。」雀喜應道,端過桌上的茶盞,雙手捧上。「太醫說您會昏倒是因為路途疲累的關系,多喝些參湯補補身子就沒事了。」
盛情難卻,即使不喜參湯的味道,裴珞還是接過啜欽了幾口。
「你就是那個夌嵐國派來的護身符啊!」小鮑主掙月兌了少女的手,鑽到榻前跪坐,手支在榻上撐著下頷,睜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瞧她,一臉好奇。
「公主!」少女驚喊,沖上前一把捂住小鮑主的嘴,不住地欠身賠罪。「皇後請息怒,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鮑主你居然咬我!」突然間听到大喊一聲,少女捧著手又跳又嚷的。
「誰教你蒙著我的嘴?咬你,算便宜你了,依你這以下犯上的罪條,把你打入天牢都可以!你這可惡的丫頭片子,臭翠玉!」小鮑主插著腰,忿忿不平地威嚇著,但是那稚女敕的嗓音將話里的脅迫感降到了最低,根本沒人甩她。
「周丞相說過的,如果公主做錯事,奴婢是可以無視公主身分予以適當教導的,不然咱們找周丞相評評理去,看誰對、誰錯?」翠玉輕哼了聲,雙手環胸,一副有恃無恐。
「我又沒說錯,她明明就是護身符嘛!」小鮑主不服地大嚷,圓短的手指直指向裴珞。
「公主!」翠玉挫敗地驚嚷,想要故計重施時,一見小鮑主將嘴巴張得老大,原本伸出去的手立刻又收了回來。雖然小鮑主正值擙牙期,牙齒少了幾顆,可咬起人來還是挻痛的。翠玉心念一轉,順手拿起桌上碟子里的小扳點,迅速塞進小鮑主嘴里。
「你們在做什麼?公主年幼無知,連翠玉你也跟著沒大沒小了起來?皇後在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