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不解地歪著腦袋,「怎麼了,為何你一直瞧著我?」
「我在想……」他以一指勾著那塊鎖片,意喻深遠地道︰「這塊金鎖片掛在妳身上,還挺合適的。」
火速離棧辦完事,又趕投胎似地趕回來的斬某人,板著一張臉站在天機的身後,直接把響雷打在他頭頂上。
「知道的話就把你的手拿遠點。」
「咯,還你還你。」天機消受不起地把開陽推回給正主兒,「你們有話就慢慢聊,我先去打點馬匹。」這款男人婆也只有他老兄才行好嗎?他以為誰會像他這般葷素不忌的都吞下月復?
拿著剩下的錢先去會完帳,並賠償店家的損失後,不顧整室的人都在瞧著他們,斬擎天熟稔地牽起她的手大方地往外走,被他當成幼兒般對待的開陽,則是已經習慣到連反抗都已懶得再反抗,只能一臉無奈地任他牽著走。
靶受著他掌心下令她安心的溫度,隱隱約約的,一種悸動的感覺,揮之不去地縈繞在她的心頭,像是在為她溫習著那夜他在她耳邊所說過的話。
真糟,她是中了什麼邪術不成?
瞧瞧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武林盟主一個,除了武功好得不像是人外,全身上下一堆子擺給外人好看或是暗地里懼怕的東西,而他滿腔過頭的正義與溫柔,也已到了某種執拗的程度;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這款有病又愛行善的武林盟主,就是很對她的眼。
她不會是還病著吧?
她記得朝霧常說,她就像池會倒映人們身影的水塘,倘若來者心地良善,那麼她也會溫柔待之;但若否,她則會以同樣的面孔來面對他們。
或許正因為斬擎天待人良善是她未曾遇過的,所以她才會想對他回報以溫柔……嘖,若是這樣想來,那她還真是沒性格啊。
一直以來,對于渴望而不可得之事,她從不會去想,因為她不想接受命運對著她張揚的訴說著失敗的苦果,所以她對于周遭的一切毫無所感,雖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但她也很努力的克制過她的沖動與了。她對自個兒就只這麼一個要求︰安分守己,工作外的事,一律不听不看不被左右。因此她,一直,一直就這麼地告誡著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也不要向命運懇求些什麼。
身為宮中之人,人生大事不是能由她決定的,而她也早就體悟到她的人生並不只是她一人的,因此讓他負責這事,對她來說只是個權宜之計。可不知道為何,現在她卻開始在想,或許跟著他也不錯,而讓他真正的負起責任來,似乎也是件挺好的主意。
因為她很想要有著片刻的自由,滿懷的柔軟與溫暖,無論日後的結果會是後悔或是痛快,這過程她都很想要。
「開陽。」走在前頭的他淡淡地說著,「現下,在咱們身後有著江湖人士、軍人、跑單幫的殺手,還有王公門下的門人正追著我們。」
開陽停住腳步,呆怔在原地忘了該怎麼動。
他緩緩回過頭,「我想妳並不清楚妳惹上了多大的麻煩是不?」他本是不想同她說的,只是隨著追在後頭的人多到他不得不請出天機來幫忙,他就很難繼續裝聾作啞了。
「我沒想到會牽連得那麼廣……」難得失策的她,愕然地一手撫著額。
「開陽?」
「對你來說,我是個很沉重的責任嗎?」她惶然地問,赫然發覺原來他承擔了許多他不想讓她知道的負擔,令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我倒是希望,妳能再真心的倚靠我一些。」斬擎天握緊她的手,微笑地繼續往前走。「放心吧,我會一直都這麼把妳緊緊牽牢的,有風我來擋,有雨我會替妳遮,沒事的。」
沉默地看著那道總是先她一步走在她前頭的背影,開陽的心頭搖搖晃晃的,找不到半點可以佇立的重心,不熟悉的恐懼像是從天而降般,小聲地在她的耳邊問著︰她在破壞了她義兄寧靜的生活,亦改變了義兄的人生後,她是否又再次地改變了另一個人的一生?
他是個善良之人,以他的性子來看,他不可能會棄她于不顧,只是若是再這麼下去的話,她還會怎麼拖累他?也改變他所習慣的武林生活,再卷入更多的紛爭里頭?
不自覺地,開陽害怕地放開了他的手;然而斬擎天卻早知她會這麼做似地,準確地找回她的掌心把她牽回來後,頭也不回地對她說。
「開陽,我是個重諾之人,所以請妳相信我好嗎?」
她仰首看向他的側臉,「相信你什麼?」
「請妳無憂無慮的待在我身旁,而這,也是我最想給妳的,即使我不知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妳逃避的是什麼,但只要我能給妳的,我絕不會吝惜,我只是希望妳能快樂而已。」
低首看著他腳下的影子,一步一步地遭她所踩過,像是在告訴她,他所走過的每一步,即是可以安心的據地,她可以無憂無慮地將它踩過去。開陽閉上了眼簾隔絕眼底的熱意,專心地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陣陣牽扯力道,不再去想等待著她的遠方是否將會是一片泥漳。
「可以再把我的手握緊點嗎?」
「那有什麼問題?」
在買了馬匹日夜兼程趕路下,原本以為永遠也到不了中域盟主山的斬擎天,才下了馬領著開陽來到盟主山大會會館外,一陣熟悉的寒意即襲上他的背脊,令他忍不住抖了抖。
他警戒地揚首四下張望著,可在擠滿了江湖各地高手的館外山頂上,他並未瞧見什麼特殊的人或事,就只有吹揚起一地黃澄澄銀杏葉的秋風,溫柔地撫過他的面上。
「你怎了?」開陽拉拉他的衣袖,不懂他在緊張些什麼。
「照你這反應來看,你不會是又有報應了吧?」天機煩惱地皺著眉,很擔心什麼不準就壞事準的他,會在這當頭又有什麼新的麻煩跑出來。
「很可能是……」他兩眼不停地在館外四處搜索著。
山頂上的陽光自一片金黃的銀杏樹梢灑落,將大地染成一地金色的詩意。斬擎天兩眼朝樹底下的一小排攤商看去,赫然在人群里瞧見了他家鄰居封浩那具熟悉的身影,登時他只覺天地變色日月無光,而那名幾乎可說是每個月都會與他打聲招呼的噩運之神,則又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對他愉快地招著手。
有些不能接受這打擊的他,三步作兩步地沖至其中一個小攤子前,滿心不安地拖過他家這個專扯各家房客後腿的不肖鄰居。
「你這小子在這做哈?」前陣子不是才听東翁說這小子跑去什麼北大荒一罵毛皮了嗎?他怎會出現在這?
封浩一臉莫名其妙,「當然是做生意呀。」盟主大會四年才有一回,他怎可能錯過那些財力雄厚的武林高手不來這海撈一票?
「今兒個你打算賣些什麼?」斬擎天擔心地瞧著他一桌擺放整齊的書籍,探首看了看四下,發現還有不少人買的樣子。
「武功秘岌。」封浩快樂地漾著張笑臉,「哪,要不要參考看看?全武林各大門派一應俱全,就連殺手界的也都有喔。」
「你……」
「哇,就連你家的祖傳秘岌也有。」天機在攤子上翻了翻後,順手拎起一本看似賣得最好的斬家秘岌瓏璣賦。
「你這是打哪弄來的?」斬擎天連忙一把搶過來,捉著那本仿得幾可亂真的破爛小本子喝聲問向封浩。
封浩理直氣壯地抬高下頷,「當然是我自個兒編的呀。」無本生意就是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