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將軍,你要上哪?」她才步進巷中沒多久,手捧著一盅雞湯的丹心便在她後頭叫住她。
「出門透透氣。」她走回丹心的面前,簡單的回答完後,順道把那盅補身的雞湯給喝了。
在她喝完就要走時,丹心緊張地跟在她的身旁問。
「這事你告訴過余將軍了嗎?」
君楠瞥她一眼,「我出個門還需要同他報備不成?」
「可是……」很想逮住她,再將她綁回三號房的丹心,在她一路走向客棧時,忙暗自盤算著該如何讓她改變心意。
「你忙你的,我只是想走走。」她揮揮手趕走丹心,並在巷中拐了個彎。
奉命得守候在本館大門里頭,而沒在客棧外頭拉生意的韃靼,在遠遠瞧見君楠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時,登時小跑步地來到她的面前攔下她。
「樂將軍,你要出門?」
「對。」她微微頷首,轉身想繞過他時,他卻揚起一掌將她給攔下。
「余將軍事前知情嗎?」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睨著他,「我出不出門與他何關?」怪了,現下是怎樣?她的一舉一動都得同余美人知會過才成嗎?
「等一下,樂將軍……」韃靼在她冷著張臉拍開本館大門時,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最後一關的客棧主人身上。
手邊的生意正開始忙,卻不得不拋下兩具算盤的東翁,在君楠想走過櫃台前時,忙問上一聲。
「你要離棧?」
「對。」她趕在東翁開始唆之前,直接替他把話說完,「我沒告訴那個姓余的,我也不需有他的同意,因此接下來你可以閉嘴了。」
因她有孕在身,惹不起她的東翁,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名余美人對全棧的人下令,絕不可在他不在時讓她獨自一人出門的女人,在無人敢攔的狀況下,一路大步走出棧外。
「丹心。」東翁在她走遠後,朝從本館里走出來的丹心彈彈指。
「我不去。」被點到名的丹心,才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還有一大堆衣裳還沒洗。她今天還要跟三號房制造出來那堆有如小山的髒衣奮戰,哪有空去做別的事?
「韃靼。」東翁只好改挑另一個跟班。
「一定得換我去倒楣?」韃靼苦著一張臉,實在很不想又淪為三號房房客手中的犧牲品。
東翁沒得商量地朝他搖首,「不去的話,待余將軍知情後,你肯定會更加倒楣。」誰教余美人沒把她給拴好?攔不住人的他們也只好去補破網。
他認命地長嘆,「我去就是了……」跟去可能會被打死,不跟去……那鐵定會死得更快。
踏上已有許久沒走過的臥龍街後,君楠邊看著街旁擺著早市,一派熱絡的景象,邊听著後頭打從她走出客棧沒多久後,就一直放輕腳步,似刻意不要讓她察覺的步伐聲。
走了一陣,也刻意離開臥龍街繞至一旁往來錯雜的小巷,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步伐始終緊跟著她不放,她沒好氣地止步,回首朝那個人高馬大,在人群中想要藏也藏不住的韃靼勾勾指。
硬著頭皮走至她的面前,韃靼低首看著這位個頭小雖小,可脾氣卻大得很的房客。
她不滿地問︰「你跟在我後頭做什麼?」
「余將軍有交代,若你獨自一人出門的話,需有人陪著你。」還不都因那個不過是出個門,就對自家妻子萬般放心不放的余美人,一早在出門前就同他們撂話,要是他不在時她出了什麼差池,他就唯他們是問。
「我不是三歲小娃。」她皺著眉,很不滿自己簡直就像是被當成個人質來看待。
「余將軍還額外交代,當他不在你身邊時,定要好生地看著你。」一點都不想蹚別人家務事這池渾水的他,照本宣科地再道出別人的交代。
他居然派人全面監視她?
她微慍地一掌搭上韃靼的肩,「好吧,那麼樂將軍也對你有交代。」
「什麼交代?」
「再跟在她的後頭,當心她會一掌劈了你,明白?」她扳扳兩掌,朝他笑得很善良。
「明白……」這對夫婦何不干脆給他一刀賞他個痛快算了?
打發了愁眉苦臉站在原地不敢再跟上來的韃靼後,再次走上臥龍街的君楠,只走過幾間鋪子,就又有人跟在她的後頭喊。
「樂將軍,你怎麼獨自一人出門──」
「什麼都不要說,謝謝。」她有些頭痛地揚起一手,並且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想避開這些可能也被余美人交代過的老鄰居。
「樂將軍──」在又有個人滿面擔心地叫住她時,她索性直接轉過頭一眼瞪掉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一路接受整條臥龍街人們的目光洗禮,啥子閑逛的心情都沒了的君楠,好不容易才離開臥龍街來到城郊,這才擺月兌了那一道道關心她的目光。一陣冷風襲來,她不禁拉緊披在身上的外袍,繼續踩著緩慢的步伐來到以往她最愛來此沉思的湖畔。
冬日將至,往常垂湖的一條條綠柳,都結上一層白色的霜,走得有些累的她,來到一棵巨大柳樹下坐下歇腳兼避冷風,放眼看去,灰蒙蒙的天際將眼前在晴日時湛藍的湖水,也都染上了一層灰。
一早就赴營的余美人,昨兒個夜里,他是幾更才睡下的?他是什麼時候出門的?還有,他有睡飽嗎?
打從他們成親以來,她就一直孕吐不止,為了照料她,余美人一直待在新房里與她同睡,只是,她睡的是軟綿綿的大床,他睡的卻是一旁硬邦邦的長椅,每每夜里只要她一有不適,他就會驚醒並趕緊過來服侍她……
這樣的日子,已有多久了?他又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上過一覺了?
雖然這陣子來她孕吐的情況是已改善了不少,但余美人卻常常滿面精神不濟,她一直都不曉得,他是用什麼心情來照顧她的,是因為責任,還是孩子,或是不舍?
將頭往後一靠,靠在柳樹上想了許久後,她忽然有些懷念,那個從小就與她打在一塊,就算後來各自拜入不同師門,仍是三不五時就特地去找上對方,驗收對方功夫精進了多少;還有在刻意進了不同的軍營後,常常用點芝麻小事當借口,來與她打打兼聚聚的余美人。
只是以往的那個余美人,不會為了她而皺眉,也不會在她因害喜而哭得難以自抑時,一臉不知所措地抱著她,並拿著他的衣袖替她拭淚,也不會任勞任怨地照顧著她,還在她不肯用膳時,委段一口口地喂她吃飯。
對于過往與現在,她不知她較為喜愛的是哪個,若是可以,她是很想挑現在的,但前提是,她不要他是因為孩子或責任那類的東西才這麼待她……好吧,她知道做人是不該這麼苛求,更不該得了便宜還賣乖,因為他所為她付出的,說真的,實在是不少。
「你這個貪心的女人……」她拾起一顆石子,邊扔向湖里邊對自己暗罵。
打從東翁派人自客棧捎來消息,隨即拋下軍務離營找人的余美人,在臥龍街的街坊們指點下,騎著馬一路找人找至城郊,大老遠瞧見那個蹲坐在湖邊吹著寒風的倩影後,他更是加快了坐騎的速度。
「樂君楠!」
她忍不住掩面長嘆,「別又來了……」思人人至,她不過是想一個人靜一會兒也不成嗎?
「大寒天的,你一個人跑來這做什麼?」將馬兒丟在一旁吃枯草後,余美人三步作兩步地沖至她的身旁。
「散步。」她抬首看向猶在喘著氣的他。
「同我回家。」他彎身想拉起她,但她卻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