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她拉住他的長指,將它們放在她的面頰上不讓他離開。
他眼中的信念從未變過,「保衛陛下疆域,是四域將軍的責任。」
「即使是戰死也在所不惜?」他明知天宮的雲笈,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還是想在這種探不出底的情況下去冒險?
他自傲地冷哼,「我不會死。」
「孔雀的例子你忘了嗎?」他或許是忘了天宮有個雲神,但她卻沒忘記那個與雲笈不相上下,一出手,就殺了孔雀的雨神。「況且上一回,你的同僚夜色不就在雲神身上吃足了苦頭?」
他聳聳肩,「冬日還早,相信那個雲神短期內沒法再弄出一回風雪與我作對。」既然夜色在雲笈身上踢到鐵板,那麼他就更要勝過雲笈以證明他的能耐。
「天宮還有個天孫。」一直很想讓他打消這念頭的飛簾,忙著再抬出另一個人名。
「不濟的天孫。」說到這,破浪更是絲毫不掩輕屑,「就連夜色都可打敗他了,憑什麼我不能?」轉世神人又如何?既沒三頭六臂也無過人的武藝,不過就是個人而已。
湛藍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憂心。他的這些話,听來冠冕堂皇,但入了她的耳俊,卻成了另一種解釋。
因他不是尋常的武將,他是帝國皇帝之弟,听府里的人說,京中與他結怨者,遠勝于與他交友者,人人都當他是在皇帝的庇蔭下走後門,才能得以榮晉此職。且以往他在海道里沒半分功跡可言,這也讓朝中有心之人說嘴很久了,因此他亟欲做出一番大事業給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即使他的對手太高強,並可能會讓他因此賠上性命。
或許,帝國的皇帝並沒有強迫他必須要對皇帝忠心,可身後的流言蜚語,卻逼得他不得竭盡全力來展現他對皇帝的忠誠。
他為何要在意那麼多?敗給夜色,就這麼傷他的自尊?沒去親手拿下海道,那並不代表他做不到呀,她相信只要他有心,他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可是他偏要用行動去證明,非要每個人都看到不可。
「妳打點打點,待會我就命金剛送妳回京。」破浪按著她的肩頭交代,隨後朝外頭一喊,「金剛!」
「我不走。」飛簾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
她的話尾剛落,站在門外的金剛立即皺緊眉心,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開門,還是就當作沒听見般地裝傻走開,不管這小兩口的家務事?
心思較精明些的力士,則是翻了個白眼後,趁他還在煩惱的當頭,直接拖走他這個礙事者。
「但王爺——」他期期艾艾地指著身後。
「走吧走吧,別去打攪他們。」兩個同樣任性的人吵架,這有什麼好看的?
門外的腳步聲愈走愈遠,破浪瞪視著她的面色也愈來愈難看。
「妳留在這毫無助益。」
「至少我見得到你。」她本來就不在乎這場戰爭究竟是神子還是人子能夠獲勝,她在乎的只有他。
他微微瞇細了眼冷瞪,「飛簾……」
她忙不迭地傾身上前,兩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身。「別把我趕去中土,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那。」
遭她牢牢抱住的破浪,就著桌上的燭光,低首將她臉龐上所有的沒把握與張皇全都看進眼里。
他可以明白為何她不願與他分離,若是他願意的話,她恐怕會一整日都黏在他的左右,因她好像覺得只有留在他的身邊,才是她安心的歸屬,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最
她始終是個神子,一個神子留在中土的難堪,和所必須忍受的有哪些,他從將她強行留下前他就已明白了。雖然說,在他沒陪伴在她的身邊後,她恐會像朵失根的浮萍,但他還是不能不冒險地將她留在中土。
因在中上外的三道里,對她來說反而是個更加危險的地方,那些風聞她背叛海道的神子,眼下人人都想殺了她,因此他絕不允許將她獨自留在這危機四伏的地域里。
抱住他的縴細雙臂,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感覺自己就像快被她融入身體里、成為她的一部分時,破浪微微分開彼此,這時,一陣刺目的白光照亮了一室,一記落雷在窗外狠狠劈下,讓他們再也听不清彼此的心跳聲。
摟著她一塊走至窗畔遠眺上頭雷聲隆隆的雲端,此時,夜晚的天邊雲層密布,排列甚是整齊的雲朵,正自天宮三山的山頂一路奔向帝國前線大營。
看樣子,天宮的雲神正在練法,神子與人子,似乎也得在兩界之戰後,再戰一回。
「飛簾……」已做好心理準備的破浪,才想伸手拉開她用力扣緊他臂膀的小手,她卻飛快地向他搖首。
「我不離開你,我——」
低首覆上的唇瓣,中止了未竟的話語,他深深地吻向她,仔細地品嘗著口舌與鼻梢間的甜意,感覺到了他在想什麼,飛簾不禁一慟,兩手纏上他的頸間將他更加擁緊,不肯讓彼此之間產生絲毫的距離。
餅了一會,在飛簾氣喘吁吁地靠在他的胸前稍事休息時,破浪來回輕撫著她滑亮的黑發,一手悄悄挪至她的睡穴上。
「妳走。」
地藏
這一日,位于雨師生前所居的神宮里,地藏兩名國王齊聚在此。
身上仍帶著傷的馬秋堂在藥王的攙扶下,頭一回進到神宮的最深處,高舉的火炬在宮內四處燃燒,馬秋堂邊走邊瞧著兩旁牆壁所繪的彩畫。在那一幅幅畫里,畫的,皆是女媧創人的故事,還有近百年來地藏與女媧的變化。
听當初繪出此畫的先人說,他們繪的,是過去、是現今,也有著未來。
馬秋堂仰高了臉龐仔細瞧著牆壁上,女媧遭帝國百勝將軍砍下人頭的這一幕,不知怎地,這讓他想起了封誥……隨著藥王舉炬又往前走時,他也再次跟上,在轉了個彎後,一名男子的面孔仿佛要自畫中跳出來般地嚇著了他,他定眼一看,是個手拿著一具長弓的男子,而這男子的樣貌,也令他聯想到了一個人……阿爾泰。
不知是太過潮濕的緣故,還是另有他故,再往里面走,里頭的壁畫損毀得更加厲害,在一大面牆上,他隱隱約約似瞧見了一只凰鳳浴火之後飛向天際……走過彎曲的內道,終于抵達雨師居于地底處的小神廟後,迎上馬秋堂的,是段重樓趴在桌邊不文雅的模樣。
大嘆沒慧根的段重樓,在他一來後,馬上拉著他的手要他一塊來湊熱鬧。
「你認為這是什麼?」都看一早了,也沒看出啥端倪,那個雨師也真是的,要死之前也該把身後的秘密都交代清楚嘛。
一塊放在錦盒里的石片?這就是雨師的寶物?
馬秋堂也是一頭霧水,「連你也沒見過?」
「不曾,雨師從沒說過地藏有這東西。」打從天孫派人叫他把雨師的還物翻出來,並且要將它保管好起,他就一直為了這個東西傷腦筋。
原本,他是想叫天都回來地藏認認這份雨師的遺物,因她以往與雨師親近,或許雨師曾對她提及些許,但他卻找不著這回一離開就完全斷了音訊的妹子,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硬闖神宮。在里頭翻箱倒櫃找了好幾日,這才自雨師的床底下掘出一個錦盒,只是,他還是不懂。
為什麼雨師這麼小心翼翼?
這塊石片,與三道何關?又與眾神何關?
馬秋堂好心地提醒他。
「天孫應該會知道這是什麼。」天孫既會要求他們找到這個東西,那代表天孫一定明白這有何用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