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慢點……」他當他拉的是米袋嗎?
孔雀立即止步,令來不及停腳的她迎面狠狠撞上他的闊背。她兩手撫著撞疼的額際,開始懷疑把他留在這兒究竟是不是件蠢事了。
「……我沒注意到。」他側過臉,不怎麼有悔意地說著。
無邪無言地瞪著他眼底明顯寫著的輕屑之意。
他是認為出現在他周遭的女人,全都是那種身懷絕技、可以隨時飛來飛去的武學奇才,還是每個女人都會看在他美色的份上,很樂意隨時隨地去配合他的作為?
「你真的懂得討好女人嗎?」會不會是她听錯風聲,然後不小心擄了個跟他長得一樣的人……他確定他真不是冒牌貨?
他頓了頓,在發現她臉上的神情十分認真時,他半真半假地道。
「我很專情的。」
她也很干脆地夸獎他,「好男人。」光憑這點是可以吃遍女人堆。
她用不著這麼相信他吧?
啊現在他面前的笑意,令孔雀有種棘手的感覺。
她看來笑得不假,而這種總是誠心誠意,沒有城府、沒有心機的笑臉,令他有種錯覺,錯覺這世上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謊言,而她生來似乎就該是那麼快樂不知人間憂愁……不知怎地,他想,他大概明白陛下為何會將她藏在這兒的原因了。
「你有沒有想過,日後……你該怎麼辦?」見他沉著聲不說話,無邪等了一會,有些擔心的問。
「妳指的是什麼?」方才不是還很開心嗎?這下她在煩惱啥?
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北域將軍。」是他說他很專情的。
「是『前』北域將軍。」俊臉一冷,他毫不猶豫地別過臉,「除了她外,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無邪小跑步地跟上他又扯開的步伐,直在他身後搖首。
「我認為……話最好還是不要說得太滿,因為會有報應的……」
「我向來鐵齒。」他頭也不回。
「人是會變的……何苦讓自己守著一潭死水,再告訴自己永不會改變?」也不管出口的話中不中听,她兀自絮絮叨叨,「是想效忠什麼嗎?還是認為就這麼苦苦守候下去就能夠獲得合理的報酬?」
「夠了!」愈听愈反感,他刻意停下腳步讓她再撞一回。
「這真的很痛哪……」這回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含淚地捂著額,不怕死地迎上他的怒容,「我知道我的話不好听,不過,我還是認為愛不該是種報酬的,而放棄,是為了要讓自己更好過,並不是更加的為難自己,因此當愛結束了,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妳在勸我?」他面無表情地問.
她忙著點頭,「是呀。」
「妳以為妳知道什麼?」
他雖沒提高音量,但余音卻裊裊回蕩在地底,她迎上他的目光,感覺它們像兩柄閃著冷芒的利刃,兩刀直直戳進她的心坎里,她垂下臉龐,有些畏縮地看著他的鞋面。
「或許我什麼都不懂……」
孔雀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我只是覺得……你的愛,太委屈了點。」她的話像道影子尾隨在他身後。
欲走的腳步,硬生生地遭扯住,未及掩上的錯愕,在她還未拾起頭時出現在他的面上,他有些怔然地看著她。
委屈?
對他過往所作所為再了若指掌不過的無邪,慢吞吞地走至他的面前,趁著他不說話,她抬手模模他的面頰。
「你有顆金子般的心,你該幸福的。」
餅長及地的黃裙,自他身旁拖曳而過時,在安靜的地底帶來了陣陣細碎的聲響,孔雀在過了很久後,一手撫著已涼的面頰,覺得方才手心的溫度,溫暖得令人心驚。
北城
自夜色指名了任務後,被迫接下北域將軍之職的破浪,目前已將原駐守在東域里的大軍全數調至北域,而石中玉也已率著北域大軍抵達東域完成輪防動作。
來到這兒也有一陣子了,破浪大致上已了解以往夜色所負責的職務,和她是采什麼方式與天宮三山對峙在此。因此在手邊的事務一上軌道後,他采用的作法,也是與夜色一般,並無多大變動,只是,他還額外派出大量的探子,想一探風破曉的底細。
他一直很介意那個風破曉在拜了夜色為師後,功力是否能與以往判若兩人?因他並不希望,夜色真為了私情而替帝國制造了個棘手的敵人。
大致上來說,天宮與海道一般,都沒什麼強敵,他也不認為守住這個地域有何困難,除開那個無能的天孫鳳凰和風破曉不說,目前天宮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那個雲神的身上。
地藏的雨神一出手,孔雀就因此橫死在雨箭之下,那雲神呢?除了招來大雪阻撓過夜色一回外,她可也有像雨師那種可殺四域將軍的能耐?這一點,很少與雲神交手的夜色沒告訴過他,而他這個長期待在東域的將軍,更是一無所知……近來他總為這點感到煩躁不安。
听探子說,近來地藏與天宮的神子們頻頻接觸,就連以往總是守在迷海上的海道島主,竟也破天荒地打破成見,主動派人與天宮接觸。听石中玉派來的人說,在海皇的支持下,海道島主不久就解散了神宮,奉海皇為主,他們為輔弼,平息海道內亂後開始大舉練兵,而天宮與地藏,也有著同樣的小動作。
謗據種種跡象顯示,此次團結三道的過程中,天孫鳳凰,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若要在三道真正團結起來並舉兵一同摧毀帝國前,他的首件要務,就是除去天孫。
「王爺,大營那邊都已打點妥當了。」金剛在門外輕敲,低聲向他稟報。
「命大軍先行入營。」
「是。」
當金剛的腳步漸遠,破浪側過首,靜看著坐在他房里正縫著一件男衫的飛簾。
「飛簾……」該來的,總是會來,他遲早都得對她說。
「我就快做好了,應當能夠趕上冬日。」飛簾頭抬也不抬,刻意裝作沒听到方才的那些。
「我要妳回中土。」
指間的銀針,一個失神,準確地扎中了指心,鮮艷的血球才沁出,就遭繡帕拭去……這人,怎麼任性得連讓她有個自欺的機會都沒有?
他走至她的面前,在她舉針欲再縫時,執起她的傷指輕吮,飛簾恍惚地感覺著他溫熱的唇與灼熱的舌,在她的指尖上滑動,她微緋著臉,已經很習慣他這種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性子。
當侵略的唇舌,一路自她的長指滑曳至衣袖已被推開的雪白臂膀上時,她微微戰栗,用力壓下雙手的顫動,執意地拿起桌上她首次做的衣衫。就在她重新拿奸針線,欲繼續縫下去時,破浪索性一把抽走那件衣裳。
不想面對他的飛簾,在他以一指緩緩揚起她的下頷時,不得不與他的眼神交會。
「我想留在這。」
「妳可知我接下來可能做什麼?」他從不介意讓她得知軍情,也不介意與她分享帝國與三道間的種種,但那可不代表到了戰場上他們還能繼續這般。在他必須全力以赴時,他並不希望她會成為他的負擔,而他更不想的是……
他不願她見到他借戰事之手,殺害她以往的同胞。
「我很清楚。」
「這是人子與神子之間的戰事,妳毋需介入。」他不帶表情地提醒,「無論發生了何事,只要妳留在中土,妳會沒事的。」看在他的份上,無論他是勝或敗,浩瀚定會念在手足之情將她照顧得很妥當,而他也不需在大軍進攻天宮時,還時時分心想著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