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殺了他倆,你就得一輩子留在這。」
他不以為然,「就憑這兩只三腳貓和妳,也想把我留在這?」
南斗以一副幸災樂禍的眼神瞧著他,「只要她不點頭答應,別說是你,就算是陛下也休想走出這一步。」
「拿個女人想嚇唬我?」這家伙沒藥救了。
「是恐嚇。」北斗又再實話實說。
孔雀微瞇著眼,「她能有什麼本事?」他倒瞧不出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人能有啥能耐。
軟綿綿的嗓音跟在他的話尾後,身形嬌嬌弱弱的她,半倚在門邊對他輕笑。
「我能讓你留下來陪我。」
孔雀瞧了瞧推開房門站在門邊的她,幾乎失笑出聲。
「憑妳?」除了浩瀚與天下無敵的夜色外,若他不願,這世上還有人能讓他低頭?
她隨即朝旁一彈指,「北斗,先餓他個幾日。」
「是。」從命的北斗,長腳一跨,走至牆邊伸手按了某處後,身影即消失在開啟的暗門里。
「南斗,嚴禁任何人與他接觸。」
「是。」他也在下一刻離開孔雀的面前。
空蕩蕩的樓閣前,僅剩下與她對峙的孔雀不動如山。
「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她沉穩地向他保證,「西域將軍.你會明白這道理的。」
好狠心的女人……她還真狠得下心餓他!
空蕩的樓閣,不聞人聲不見人影,黑暗無止無境地蔓延在四下,就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聞,仿佛這地底就只有他一人,唯有廊上從未熄滅過的宮燈與他淒清相伴。
當他百年後,他所躺下的地方,應當會與這兒很類似吧?眼下他已餓了四日,餓得就快想不起父母友朋,和他究竟是怎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在這里,無法分辨天日,無論白日或黑夜,這兒都是一樣的黑,也不知外頭的日子究竟是過了多久。隨著周遭無所不在的寧靜,某些在他死前和在他醒來後的記憶與虧欠,在這幽暗中,乘虛而入地在他腦海里寫的是那麼的清晰。
不必刻意去猜想,他大抵也知道樂天為他做了什麼,打從樂天頭一回要求要跟他一塊上戰場起,他就一直覺得樂天的舉止有些異常,像是要防備什麼的樣子。到頭來,樂天成全了她所想要的,而他這活下來的人,則不知要將這份後悔埋藏到哪兒去,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為何要救他?
樂天可知犧牲自己所換來的,究竟值是不值?
那時陛下要他親攜著聖旨至北域交給夜色,現在想來,是浩瀚要他藉此舉徹底對夜色死心。他不是不明白浩瀚這麼做的用意,而當時的他,也的確是真的對夜色死了心……那,問題究竟是出在哪?
出兵西域時,他是很有把握的,只是,一時的自私加上沖動,又沒對雨師設防,所以才造成了這個扼腕的結局。
現在的他,不想問夜色過得如何,他只想知道樂天在哪,最起碼,他要帶回樂天,這是目前的他僅能為她做的。
問題是,池沒有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遠則忽燃起了一朵牡丹色的亮光,孔雀瞇著眼坐在原地,看著那朵搖晃的燈焰一路朝他行來,火光照亮了她的黃衣黃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盞燈。
待她走得夠近後,孔雀仰起面孔看向她,迎上的,是一張樸素的笑臉。
被關了這麼多日,別說是人,連鬼也沒見著半個,他發現,他從沒有這麼想念過人類,甽此這個多日來頭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即使她的姿色中等,此刻在他眼里咱則,她就像個披著彩帶的飄飄仙女,而就在這仙女手挽著的提籃里,正泛著陣陣食物的香氣。
他坐在地上動也不動,一是不想浪費體力,二是想看她還想搞什麼花樣。
「明白了嗎?」無邪歪著頭,唇邊有著甜甜的笑意。
「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夠刻骨銘心了。
「嗯。」
識實務點的,就該認命地向她低頭,可身為男人的自尊,又讓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笑了笑,「算了,不勉強。」
大驚失色的孔雀,在她自顧自地走人時,一骨碌地跳起來攬人。
「慢著!」她這一走,他得等到何時才能再見她一面?待他成了路邊的餓死骨嗎?
挽著竹籃的無邪回頭瞧他一眼,兩眼轉了轉,巧笑倩兮地向他提出個建議。
「不若我倆玩個游戲吧?」若對他玩嗟來食那套,自尊受創的他一定會對她翻臉,那也只有拐個彎好讓他吃飯了。
「游戲?」
「不過我怕我會勝之不武,所以你得先吃飽養足了體力才行。」她邊說邊來到他的身旁蹲下,自籃里取出小巾鋪在地上後,再將碟碟小菜往上擺,並替嗜酒如命的他斟上一杯酒。
壓根就沒听完她後頭說了什麼的孔雀,抄起一碗添得滿滿的白飯,不顧形象地就坐在地上吃了起來,在他吃得有點噎著了時,旁邊已有人為他遞上酒杯,他看也沒看地就灌下,並且還將空杯往旁一擺,無邪淡看了一會,只有再次替他斟滿。
秋風掃落葉而過,帶來的碟碟佳肴,遭他吃得一乾二淨,就連點菜渣也沒剩下,正當孔雀心滿意足地拍撫著肚皮時,一顆已剝好的葡萄遞至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就著她的手張口咬下這款他最愛的食物,等到葡萄已入口時,他才赫然想起他是在誰的手中吃葡萄,當下卡梗在他喉中的葡萄。險些讓他再次一命歸陰。
不介意伺候他的無邪,一手撐著面頰,好笑地看著他臉龐上千變萬化的表情.在他尷尬地瞪著她時,她笑笑地起身,一手指向遠方那座巨大無比的黑色岩門。
「那扇門,可看見了?」
「嗯。」到現在他還搞不清,這座門究竟是用何種材質做的,竟然連他的破空斬都砍不開。
「大門的鑰匙在我身上。」她拉起左邊的衣袖,細腕上系著一只銀環,而銀環上扣著一把鑰匙,「一炷香內,只要你能逮著我,鑰匙就歸你。」
「一言為定。」何難之有?
「若你逮不著呢?」黑白分明的大眼眸直盯著他。
「我自願抄完那缸水。」他也很干脆。
「成。」
伴隨著無邪而來的北斗、南斗,此刻正動作整齊劃一地靠在牆邊,以一副將他看得很扁的模樣盯著他。
不過是逮個女人嘛,而且還是看上去沒有功夫底子的女人,瞧不起他?哼,就逮給他們看!
矯若游龍的身軀,下一刻即沖向無邪,她也不伸手去擋或做出其他的動作,她只是輕輕一閃,避過他伸來的掌指後,兩腳朝地一點踏,在他的面前使出她獨門的輕功。
也用輕功追上去的孔雀,無論再怎麼加快速度,始終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的無邪,就是遙遙領先在他的前頭,好不容易就快要捉到她的衣角時,她卻將夾袖一抽,迅速側轉過身子,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身後。
「要認輸嗎?」她笑吟吟的問。
他這才發現他太看輕她了,「是誰教妳武功的?」
「我沒習過武功,我只會輕功。」兩肩一聳,她慢吞吞地往後退了兩步,免得會被他給逮個正著。
「妳沒習過?」果然,隨即轉身想捉她卻撲了空的孔雀,難以置信地瞧著她……通常人們入師門拜師學藝,圖的,不就是名震天下的劍法,刀法那類的嗎?她卻只習了個入門功?
她吐吐舌,「嫌麻煩。」
總算有點認真心情的孔雀,聚氣凝神了好一陣子後,兩眼緊鎖住她的身軀再次朝她的方向撲去,差點就被他逮到的無邪忙往上一躍,直躍至樓閣的翹頂處,單腳站立地往下瞧,自她的行為中捉住重點的孔雀,一掌毀了屋頂翹角,並在她抵達下一個落地點前再毀一處,這時無邪眼中玩笑意味漸漸散去了,她轉眸一瞪,將目光放在北斗與南斗的身上,並在他倆明白之前已躲過朝她襲來的掌風,躍至北斗的肩上單腳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