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們只知,他的主子想一統三道,再開創另一個神子的國度。」黑旗旗主愈想愈覺得一時利欲燻心的自己,現在想來實在是很愚蠢,那麼簡單就被個陌生人給利用。
得了這個令人詫異的消息,馬秋堂一手撫著下頷深思著,素來安分且只待在東域里,不與其它兩道往來的海道,竟會做出這等事,而他更加沒想到,現下的三道里,某個野心分子,恐怕不只是想挑起黃泉國的內亂,還可能早已在三道眾國里種下不安的種子,日後將繼續挑起更多各國的動亂。
「王上?」他們既怕又緊張地看著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龐,全都等著他在下一刻宣判他們的死刑。
他忽然把話題一轉,「帝國屯兵在關防外的事,你們知情了嗎?」
「知道。」
「我不殺你們,我願再相信你們一回。」在他們皆有一死的心理準備時,馬秋堂卻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答案。
三位旗主不解地抬首,一旁的花詠也訝異地看著他,不知他在想什麼。
「先王在世時,曾對我說過,十二旗旗主,皆是我黃泉國鐵錚錚的好漢,也皆是我黃泉國不可或缺的支柱。」他徐緩地說出他的心情,「我情願教自己相信,你們只是一時受了迷惑,才會辜負了先王的期待,因我還記得,當年你們助我復國時,你們為了黃泉國是那麼的奮不顧身,並置生死于度外,你們不但助我復國,更助我穩穩地站立在黃泉國上,因此,即便我馬秋堂再不懂得何時該適時的法外開恩,我也懂得做人當知恩圖報。」
「王上……」因他的話,三位旗主紛紛紅了眼眶。
馬秋堂沉穩地說著︰「當年我欠你們的,現下,我還給你們。」
他們皆為此深慟不已,「罪臣罪該萬死……」
「別把生死看得那麼輕賤。」他不同意地搖首,「與其因一時的迷惑而死,你們還不如給自己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正缺人手的馬秋堂,將希望放在他們的身上,「若你們真有悔心,那就立即前往邊關助其它六旗旗主守住黃泉國。」
「王上……仍信得過我等?」黃旗主顫顫地問。
「我正等著去相信。」他反而將答案留給他們,「你們會讓我相信嗎?」
「臣等萬死不辭,定不辜負王上的期待!」淚水盈眶的旗主們,整齊地向他叩首,並大聲向他回答。
馬秋堂朝旁一望,「藥王。」
「都跟我來吧。」一直站在殿旁看著的藥王,不情願地扯了扯嘴角,將那票冒死進宮的旗主都給領走,準備先治治他們身上未愈的傷再說。
當他們走後,廊上還有個解決完了家事的馬秋堂,以及一直站在一旁沒有插手干預的花詠。
「沒事了。」馬秋堂走至她的身邊,一手輕推著她的肩,「走吧,咱們去練斧。」
「還是先別練了吧。」花詠扯住腳步,並將他的手自她的肩上移開。
「為何?」都已經練得只剩兩套斧法而已了,她卻要在這時半途而廢,她不是一直很希望他能早點練完嗎?
「你有選親的事得忙。」她小聲提醒他。
「我已將它擱著了。」方才他在退朝之前,就已向長老與朝臣們說過改日再議了。
「擱著?」花詠不解地重復。
他很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我得先處理完帝國駐軍的事,至于選親的事,日後我再叫長老們作主就是。」
她氣息猛然一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要讓他們替你安排?」他的人生大事,他要與之白首一輩子的人,他要由他人來替他決定?
「是他們要我成親不是嗎?」馬秋堂理所當然地應著,仿佛這只不過是一種常態。
「他們要你做什麼你就做?」為了他的習以為常,為了他那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模樣,她不禁揚高了音量。
他愣了愣,「花詠?」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看不下去的她氣急敗壞地問︰「還是說,就連成親這等人生大事,你也把它看成是一種責任而已?要是他們隨意替你挑來個陌生女人,你也會照他們的話把她娶進門嗎?」太過分了,難怪藥王會在酒後為他感到那麼的傷心。
從沒見過她生氣的模樣,馬秋堂怔站在原地,看她忍抑得雙肩都在顫抖。
「為黃泉國留下子嗣,只不過是你身為王上的責任?」花詠將話一句句擲至他的面上,「你到底把自己置于何地?你究竟還想再怎麼漠視你的人生?」在他十歲那年,他已經為了他人而改變了自己,而現下,他又想再做一回?他怎麼可以這麼不理自己的心,從不去告訴他人一句拒詞,就順著他的心去做一回他想做的事?
「就如妳所說過的,妳有妳的職責,我亦有。」馬秋堂冷聲應著。
「但你的職責里並不包括這個!」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揪緊他的衣襟,就盼他能夠清醒且自私一點。「這是你一輩子的事啊!他人憑什麼替你安排或選擇?長老也好,朝臣也罷,他們都沒有那資格,因為他們又不是你馬秋堂!」
馬秋堂緊抿著唇,並不答話,他只是牢牢地將她此時的模樣深植在眼底,眼前這個美麗笑顏不再的花詠,為了他,眼底寫滿了心痛,這般地為他激動難平。
得不到他半句回答,花詠放開了他,邊搖首邊不住地往後退,半晌,她止住了腳步,難過地側首凝睇著他。
「我可以不把你當成女媧來看待,那你呢?你可以不要繼續把自己當成先王的替身嗎?」
他攏緊了劍眉,「妳听誰說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麼對你自己的?」在今日之後,她總算明白,對他,藥王為何會感到那麼無力,因為現下的她心情就與藥王一模一樣。
不願去承認的馬秋堂,硬生生地強迫自己別開臉,不去看她眼眸中那個早在多年前就已被他遺忘的自己。
「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我自你身上明白了一點。」花詠一臉淒然,「沒有誰可以當誰的替身,更沒有人有權利要求誰去代替誰,你不就是這麼告訴我的嗎?」
「花詠……」他迎向她,想向她說些什麼,可這時,她卻向他搖首。
「我以為你明白的。」
焰影下,轉身離去的花詠,行走在風中發絲飛揚如焰,一步步地走進殿廊上的黑暗處,站在原地的馬秋堂,看著那抹總是跟在他身旁的小小火焰,頭一回,主動地背過身子離開他。
現下……到底是什麼狀況?
捧著茶碗的乾竺,呆坐在花詠的房中,看著花詠又擺出了那副初來時的模樣,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里,而她每每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實在很納悶,近來突然變得寡言少語的她究竟是怎了,她既不再每日高高興興地去陪馬秋堂練斧,也變得不太搭理他們這些特意來這想陪她聊聊、哄她開心的人,而那個可能就是害她反常的主因馬秋堂,這些日子也反常的沒來此找過她一回。
接連著好些天沒有見他倆在一塊,宮中人人都為此感到古怪不已,可每個人都不敢問,因他們只要在她面前提到馬秋堂這三字,就會換來她一副落寞又失望的模樣。
「外頭什麼事這麼吵?」一早就覺得外頭很吵的花詠,在外頭吵雜的音量愈來愈大時,忍不住出聲問向那個一早就跑來她這的乾竺。
「喔。」特意跑來她這躲的乾竺瞄了窗外一眼,對這種情況很是習以為常,「因為天宮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