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為何神界不允許雷頤的存在,卻不在乎彎月?」同樣都是神之器,可神界怎只忌諱著雷頤,卻對彎月置之不理?「因為彎月厭倦殺生,可雷頤和她不同。」想那彎月重獲自由已有多久了?這些年來,她除了四處幫燕吹笛尋藥外,也不見她犯下過什麼殺戒,神界對她放心得很。「哪不同?」
「雷頤並不像彎月那般不完整,他被封在劍中的時間也較她來得長,積蓄已久未被釋放的戾氣自是較她來得更重。」考慮再考慮後,藏冬盡量只挑能提的部分說給他听。「雖說殺戮是神之器的本性,但………」
愈听愈明白藏冬在搞什麼鬼的晴空,並不想再被耍著玩。
他捧起盛滿黃豆的木碗,「想利用我,就把來意說清楚,再不說重點我就要送客了。」分明就是想告訴他某些事好讓他出手幫忙,偏要在話里藏藏躲躲的……不想說又沒誠意的話,那就別來找他。
在他起身欲走前,藏各搔搔發,掙扎了好一會後才不甘不願地問︰「還記得斗神這一號人物嗎?」
怎會突然提到那個神?
晴空狐疑地睨著他,「記得。」那個曾經大殺同僚及陰界之鬼,並挑起神鬼大戰戰端的神仙,名聲早傳揚到佛界去了,听說當年為了阻止斗神,神界的兩名戰神藏冬和郁壘,幾乎都把命給賠進去,而這場惡斗的最後結果也造成了三敗俱傷,好不容易等到天帝親自出面,這才把斗神給永遠囚封在牢山上。
雖然很不想回憶往事,但認為也該讓他明白一下事情嚴重性的藏冬,索性把內情都抖出來。
「那你知不知道,想當上斗神,必須具備什麼條件?」表情沉重、語氣沉重、心情更沉重的藏冬,又再續問。
他搖搖頭,「不知道。」神界的規矩那麼多,他這門外漢哪會懂?
「必須能駕馭足以毀滅三界的神之器。」要不是因為曾和雷頤的第一任主人斗過一回。見識過雷頤的厲害,他和郁壘干嘛要躲那票找他們回神界幫忙的同僚?
晴空愕張著口,「毀滅……三界?」
藏冬嘆了口氣,「斗神之所以是斗神,就是因他駕馭得了雷頤。」
愣站在原地的晴空,兩目張得極大,手一個不穩,碗中的黃豆不小心灑了出來,顆顆橙黃色的豆子滾落至地面上。藏冬搖著頭,彎子替他撿拾起遍地的黃豆。
「如今斗神是永封了,但雷頤可沒有。」就連三界都可以毀滅了,人間、魔界、妖界……雷頤又怎會看在眼里?
「那……」
「為求自保,因此不只是神界……」蹲在地上的藏冬仰起頭來,語氣十分遺憾,「佛界、鬼界,都不會允許雷頤重獲自由。」
昏鴉振翅飛過窗外的林梢,血艷的夕照映在晴空的臉龐上,他深吸了口氣,難以接受地低下頭,散落一地的黃豆,在光影下看來,似一顆顆斷了線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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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蹤我?」經式神回報,正欲前往第二個地點的雷頤,在快接近嗔婆的大宅時停下了腳步,回首看著暗地里跟了他一日的彎月。
自暗處里走出的彎月,並沒有回避他的問題,「我想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
那日听他說,他在趕時間,她不知他究竟是在趕什麼時間,以及究竟是何事,可以讓他夜里提著綠焰牡丹燈在魔林間趕路,在天色將明時,則換上一只紅色燈籠繼續在林間走著,而她更想證實的是,在他未經她的同意,就找上雲中君取回她的夢想與希望後,他是否會再找上她的另一個前任主人。
「你曾說過,無論我要做何事,都別把你扯進來。」雷頤怡然一笑,走至她的面前彎子,「為何你改變心意了?」
她懶得拐彎抹角,「你找嗔婆做什麼?」
「拿東西。」他一語帶過,邁開長腿就想繞過她。
已經知道他來魔界目的為何的彎月,隨即揚掌攔下他,「我並沒有要你為我這麼做。」
他聳聳寬肩,「我自願的。」
「雷頤………」她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卻以一指按上她的唇,話中有話地交代。
「你跟來了也好,隨我一同去面對她把。」據碧落之言,彎月很甘于目前的生活,不計較有無那些被奪走的東西.若非失望過度,她又怎會如此?她這心結,她必須由自個兒打開。
彎月怔了怔,神色復雜地別開臉,「碧落告訴你的?」她明明說過要守口如瓶的。
「你交了個好朋友。」為了不讓她逃跑,雷頤親呢地環住她的腰肢,邊說邊拉著她入宅。
據地甚廣的巨宅,甫踏入內,繞宅而植的綠柳即撲面而來。撥開垂掛著的柳枝走向前,映人眼簾的,是一幢幢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在這座宅院里,有著織坊、繡房、染庫,以及曬紗的棚架分別坐落在宅中各處,以小橋流水隔開,在宅心正中央,還有一池人工小湖。
被雷頤拉著走過染坊來到湖心小亭時,彎月止住了腳步,怎麼也不願再往前前進一步,她兩眼直望著湖的對岸,那些掛在竹棚上,一匹匹懸垂下來的五彩布匹以及絲紗,當吹過布匹的風兒吹拂至湖心小亭時,在她耳畔,仿佛听見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低響在風里的愛與恨。
直冷至心頭的顫意泛過她的全身,帶著些恐懼,她將視線移至棚架旁的織坊,不出她所料,在織坊的門內,有著一抹背對著他們,看起來背脊微駝的身影。
「以你的能耐,殺她根本不成問題。」將織坊里的嗔婆掂量過一回後,雷頤兩手環著胸,滿月復的迷思。「為何這些年來你不殺了她奪回屬于你的東西?」臉色蒼白得似紙的彎月,此刻身軀顫如風中秋葉,緊緊拳握的雙手,因過度用力而毫無血色。一言不發地她,緊咬著牙關,奮力想挺過心中那一閃而逝的殺意所為她帶來的痛苦。
「我不再問了。」見她面色不對,雷頤趕緊將她扶至亭里坐下。「你在這歇著,我去去就來。」
當雷頤轉身而去時,彎月伸出一掌本想攔住他但她的小手在空中停頓了很久,終究還是硬生生地撤回,聆听四下無所不在的熟悉織機聲,她忍不住捂住雙耳,不願去回想,當年嗔婆是如何取走她的愛恨將它們織成彩緞。
卿卿不斷的機杼聲,在雷頤踏進織坊內時戛然而止,手捧著一截斷線的嗔婆在織機上回過頭來,眯著老眼打量著眼前來意不善的男子。
她的聲音在老而又沙啞,「你是為彎月而來?」
愈是看眼前的這個嗔婆,層層解不開的疑惑也就愈泛在雷頤的腦海里,他不懂,這個老邁得身軀猶如干枯的橘子,手腳不听使喚、連站也站不宜的老嫗,何德何能可讓彎月如此懼怕?
刺耳的咳嗽聲在屋里一聲泛過一聲,咳了好一陣的嗔婆,在順過氣息後,杵著拐杖下了織機。
「你不會連個老婦人也殺吧?」婪魔雲中君遭殺之事,已在魔界中傳揚開來,她原本想雷頤應當不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沒想到,他卻來得這麼快。
「抱歉,我的這雙眼,分不出男女老幼。」想到彎月還在外頭等著,雷頤只想速戰速決,他抬起一掌凌空捉來一柄劍。
也不認為他會手下留情的嗔婆,望了近在眼前的門檻一眼。
「你是該早點逃的。」快速攔擋在她面前的雷頤冷冷逸出笑。
豈料嗔婆非但不逃,反在下一刻舉杖回身刺向他,頗感意外的雷頤隨意揚劍一擋,但施在劍上的力道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逼他不得不收起散漫的心情認真了起來,就在這時,原本端放在屋內的彩級與織錦,卻自捆布的紙碇上齊飛而出,層疊纏繞住他,強大的力過緊緊將他捆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