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身世被人發覺後,將會有性命之虞的風險回京,他為的,就只是要讓他的兄弟登基?
「可以對我放心了嗎?」鐵勒拉回她持韁的小手,低首以額輕點她的額。
她怔怔地問︰「這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沒有。」他緩緩搖首,「但至少在我離開前,我可以親眼看到天朝太平盛世的來臨。」想當初,他在對北武王說出他的計畫時,北武王還發了好大一頓火氣,不過到後來,在知道他將完全屬于北武國後,北武王又再度露出了笑容。
「你這傻瓜……」薄薄的淚霧,不受控制地在戀姬的眼中叢聚,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頸項,不舍地埋首在他的胸前。
他怎麼可以如此?這麼多年來,他明知自己的身世為何,也無論父皇待他如何,他還是為天朝做盡了一切,到了底,即使他已認祖歸宗,他依舊心系天朝,還是和往常一樣,想伸出他的羽翼保護他的皇弟們和天朝里的所有人,他到底把他自己置于何地?
「不必為老八擔心,我保證,他不會有事的。」鐵勒靠在她的耳畔低語,「走吧,我們一塊看看老八這些年來在西戎學到了什麼。」
她哽咽地頷首,「嗯。」
在馬匹即將馳回鐵騎大營前,鐵勒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野焰,兩眼微微一瞇,扯緊了韁繩起蹄立馬,以挑釁來揭起這場戰爭的號角,而後策馬全速返營。
「王爺?」完完全全明白鐵勒在示意什麼的冷滄浪,擔心地轉首看向面無表情的野焰。
野焰默然地目送著鐵勒的身影消失在不斷落下的細雪中,半晌過後,他仰起頭看向天際。此刻,天際攜了大量雪花的密雲在雪原低垂,彷佛正預告著,他們兄弟間的命運,即將降臨。
就讓它來吧。
野焰不再猶豫地翻身上馬,取來鞍旁的五彩面具戴上後,抽出腰際的佩劍朝天際一指。
「開戰!」
***
「他們兩軍交手了?」
正在想辦法打通被南內封鎖民官兩道,好讓無愁將好不容易才籌措來的糧草運給定威將軍的風淮,在听了龐雲呈報的緊急軍情後,滿臉訝異地抬起頭來。
「正在棲鳳坡決一生死。」繼衛王黨與南內後,現在東內也已與西內卯上,天朝鎮守四方的大將,全都已經出籠趕上這場奪皇之戰了。
「目前戰況怎麼樣?」他急切地問。
「即使刺王未盡全力,寰王還是略佔下風。」龐雲邊說邊搖首,眼底寫滿了惋惜。「依我看,寰王恐怕抵擋不了鐵騎大軍的攻勢。」可惡,鐵騎大軍真有那麼無堅下摧嗎?鐵勒到底是怎麼訓練那支大軍的?
風淮不解地皺著眉,「之前二哥不是才剛進攻北武國嗎?照理說,鐵騎大軍應當被削弱下少實力才是,老八怎麼會擋不住他?」沒料到戰況竟會是這樣,之前他在心底再怎麼推算,雄獅大軍應當也有六成的勝算,根本就沒想到會事與願違。
「除了刺王吸收了北武國的軍力,造成了兩軍兵力懸殊外,恐怕……」龐雲頓了頓,將矛頭指向對鐵勒一直有心結的野焰,「恐怕主因還是出在寰王身上。」
「老八出了什麼問題?」風淮現在既是擔心雄獅大軍的處境,更是煩惱野焰本身的狀況。
「寰王他……」龐雲嘆了口氣,「他或許還是對刺王有所忌憚,所以才會一直伸展不開來。」他實在是不懂,野焰都能拿下整個西戎了,為什麼只要一遇上鐵勒,他就對自己沒有信心?鐵勒真有那麼可怕嗎?
風淮听了又急又氣,踩著煩躁的步于來回踱步。真是的,就算是為了西內,鐵勒在面對野焰時竟不手下留情,好歹野焰也與鐵勒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沒想到鐵勒競狠得下心來。
龐雲撩高了兩眉,「王爺,你這麼希望東內獲勝?」他有沒有擔錯心?那兩個人全都不是他們衛王黨的人耶。
「我不得不。」他也是沒得選。「定威將軍被三哥困在南向水域就已經夠糟的了,若是雄獅大軍擋不住二哥,那麼二哥的下一步定會是進軍京兆,現下京兆並無能夠防御鐵騎大軍的力量,二哥的大軍若是一抵京兆,那麼新帝之位,就將是二哥的囊中物。」
「王爺。」宮御風敲了敲門扇後,側身探進頭來輕喚,不知是否打擾到他們。
風淮看了他一眼,揚手示意他人內。
「洛王離京了。」被宮家派來接替宮懸雨的宮御風,走至他面前向他報告京內的最新消息。
他有些錯愕,「他上哪去?」不屬任何一內的臥桑,怎會在這時出京?
「洛王帶走了大內禁軍,目前正起程北上。」
「北上?」風淮怔了怔,出乎意外地張大眼,「他想阻止二哥?」
「也有可能是想助刺王一臂之力。」龐雲翻了翻白眼,才沒他那麼樂觀。「王爺,怎麼辦?」自小到大,臥桑一直都是站在鐵勒那一邊的,要是臥桑在這時也對鐵勒下注的話,那麼鐵勒的勝算就更大了。
風淮不想把這之中的來龍去脈理個分明,他更心急于其它。
「就讓大哥去,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得做。」遠慮雖不能置之不理,但眼前的近憂更要緊。
「更重要的事?」他要置之不理?
他點向衛王黨的重心,「定威將軍目前情況怎麼樣?」都已經兩軍交戰那麼久了,沒想到定威將軍非但沒傳回什麼捷報,反倒是被燒糧或是其它防不勝防的意外頻頻發生。
爆御風搖搖頭,「已陷入苦戰。」
「能不能阻止南蠻大軍北上?」風淮不意外,但還是由衷希望定威將軍能夠阻止霍韃進京。
「將軍他……攔不住南蠻大軍。」宮御風兩指緊按著眉心,嘆息也更深了,「震王已經率軍逐步挺進京兆。」
任誰也沒想到寰王打起陸戰來,作風粗獷野蠻與水戰並無二致,有了充裕的糧草後,全軍更是一輪輪不歇止地猛烈進擊,使得糧草所剩不多的定威將軍,在節節敗退之余,只好一路往京兆撤退,以求能在與護京兵團會合後,聯手還擊之余,能夠在第一時間內拿到糧草奧援。
「不能等手諭開封了,我們得先拿下京兆。」風淮愈听愈覺大事下妙,不得下趕緊采行第二個方案爭取時間。
「怎麼拿?」龐雲為了這個陷入苦思。
「叫巽淼撥五成兵力給巽磊進皇城,先拿下皇城外城再逼近內城,另五成和民團想辦法護住京兆內外圍別讓三哥進京。」擒賊還得先擒王,三大宮六大殿全都在皇城內城,所有的新帝人選也皆在皇城里,只要先拿下里頭的首腦,還怕外頭的人不棄降?
此時門扇遭人輕敲了兩下,宮御風前去應門,與火速趕來通報的御林軍副統領交頭接耳了一會後,帶著不解的神色回到風淮的面前。
「王爺,雅王已率南內水師攻進翠微宮。」在眾人都欲拿下京兆或是皇城的時分,舒河不去鞏固地盤,也不興兵攻擊其它三內,反而去拿個微不足道的翠微宮。聖上都已殯天了,再拿下翠微宮有何用?舒河真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翠微宮?
風淮的心房狠狠一震,緩緩回過眸來,心頭頓時風濤迭起涌起一片密雲,陣陣的不安,扶搖直上措手不及。
他顫顫地深吸口氣,「沒人……攔著老九嗎?」老天,千萬別告訴他……「攔不住,他們有王棋。」宮御風搖搖頭,「為避皇禍的六相和全朝大臣,皆在翠微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