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回想起臥桑催促她來北狄時的那份焦急,臥桑說,她得來阻止鐵勒,但臥桑所說的阻止到底是阻止什麼?除了不要鐵勒他們父子相殘外,難道說,這也是臥桑不要他攻下北狄的原因之一?臥桑所怕的,會不會是他將成為天朝的敵人反戈相向?他若是揮兵天朝,而野焰和霍韃沒及時攔住他的話,那、那……天朝就將到此為止。
啊現在心中的這個念頭,令她打了個寒顫,她忍不住伸手雙臂環緊自己。
「你有很多話想問我?」鐵勒踩著無聲的腳步定向她,對她傷勢還沒好就待在窗邊受涼吹風的行為再也看不下去。
沉思的戀姬被無聲無息的他嚇了一跳。她緩緩轉過身,也明白在她撞見了他極力想隱瞞的事後,他定會來找她。
「你要回京?」她直視著他那雙明亮的黑眸,不拐彎抹角地直接問。
「嗯。」他邊應邊走至她的身旁伸手為她關上窗。
她趕忙捉住他的手臂,「帶著鐵騎大軍?」
「還有北武部分的兵力。」他慢條斯理地道出參與此次回京的正確人馬。
「你想做什麼?」她愈想愈恐慌,直怕她所猜測的即將成真。
鐵勒微揚著唇角,「你認為我想做什麼?」
她一怔,杏眸害怕地游移著。
「你想毀滅天朝嗎?」若不是他想以北武之名攻向天朝,只是回個京為何要帶上北武的兵力?
他的眼瞳閃了閃,凝視著她滿臉緊張的神色半晌後,他俯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回答我……」戀姬這時可沒那份心情,蹙著眉將他的臉龐挪開。
他撇撇嘴角,「父皇要我百日之內返京不是嗎?」轉移不開注意力,她又這麼堅持,看來不跟她解釋清楚恐怕會沒完沒了。
她無法理解地按著額,「現下還有必要嗎?」他都認祖歸宗了,為什麼他還要听從父皇的遺命?
「有。」他拉開她的小手,大掌撫上她看來氣色不是很好的小臉。
戀姬下語地眨眨眼,一掃先前的迷茫不解,心中茅塞頓開。
「父皇要你百日之內返京,是不是因為七哥手上的那張手諭?」或許就是因為那張手諭與他有關,所以父皇才會以百日為限,而他也願意遵守這個時限。
「別問那麼多,你先去歇會吧。」見她的臉色愈來愈白,鐵勒軟言軟語地哄著她。
「你先告訴我,為何七哥不願公開手諭內容?」將心底的恐懼化為力量後,她堅持想解開那一大串藏在心中的謎,不再自個兒在那邊反復地猜測那虛虛實實的答案。
他兩手環著胸與她討價還價,「說完,你就會听話歇著?」
「嗯。」
「據我所知,父皇在手諭里上了四道鎖。這四道鎖,讓老七不得篡改手諭內容,也無法將手諭公開。」鐵勒嘆口氣,將她冰冷的身子拉至懷里,邊說邊搓著她的臂膀想讓她溫暖些。
戀姬訝異地張大眼,「鎖?」手諭里,不是只有下任新帝的人名而已?
「一道,是老七本身,一道是我,另兩道應該是臥桑和下任新帝。我們四人若是不在百日內齊聚京兆太廟,那麼,天朝將不會有下任新帝。」他老早就把手諭里所寫的東西打探和想過了,雖然得到的答案並不完全,不過也應該八九不離十。
「你也有份?」她愈想愈覺得不通,若是父皇有意鏟除他,又怎會讓他在手諭這事上插手?
「別忘了我手中握有傳國玉璽。」他了無笑意地勾勾嘴角,「父皇就是再不情願,他也無法不讓我下水加入這一局。」想必父皇應是對偷了玉璽的臥桑很頭疼吧,但要是臥桑不這麼做,他不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七哥呢?父皇為何要指名他保管手諭?」這更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父皇所誕的皇子有那麼多人,怎麼會挑上與世無爭的朵湛,並刻意把他拖進來?
鐵勒沉吟地壓低了音調,「因為……老七有夢。」
「夢?」
「老七和其它人的不同處,就是他渴望太平,而不是為帝。」提及這點,他更對世宗感到寒心。「父皇會將手諭交給他而不交給三內,最主要的原因即是,老七除了有夢外也有弱點。」
「什麼弱點?」朵湛不願入朝時,全朝的人都拉他不動,父皇是找到了朵湛什麼罩門才請動他的?
「楚婉。他丟不下楚婉這個包袱。」這個一針見血的答案,他只要看看朵湛的雙眼即可明白。「老七若是不遵旨保管手諭,或是私下毀了手諭,別說他自個兒會送命,楚婉將首先遭到不測,父皇就是抓緊了老七這個弱點不放,所以老七才會拚了命也不讓人得到手諭。」
她忙不迭地提醒他,「可是七哥擁你為皇。」
「那又如何?」鐵勒不以為然地挑高劍眉,「老七可有說過我是下任新帝?我只是老七的希望而已。」
「不是你的話,那誰才是下任新帝?」面對這層層圈圈,解開了一個又有一個的謎團,她是愈理心頭愈亂。
「不清楚。」朵湛為了手諭里的下任新帝的安危,堅決不向任何人透露,怕的就是手諭一公開後,下任新帝的性命即將不保。
「你心中有屬意的人選嗎?」
這一點,他就有結論了,「有。」
「倘若……」她不安地絞扭著十指,猶豫地抬首看向他,「下任新帝並不是你屬意的人選,你會怎麼做?」
「我會打下天朝。」
戀姬屏住了呼吸,難以相信耳邊所听見的是真的。
他……真如臥桑所料?
她顫聲地指控,「即使你是北武太子,但天朝到底也是你近三十年來的家國,更何況天朝人民並無欠于你,有愧于你的只有父皇而已,你怎能對天朝起殺機?」
「你這麼不希望我一手掌握天朝?」面對她的怒氣,鐵勒只是懶懶一笑。
「那是我的家國!」每每想起他的身份,她便覺得有愧,使他受苦多年的,是她的父皇,站在血親的立場上,她沒有資格去阻止他什麼,可站在天朝人民的立場,她無法坐視。
他淡淡提醒她,「別忘了我也曾經有份。」這麼快就把他視為外人?她可分得真清楚。
戀姬更是沒好氣,「那你就更不該這麼做!」當是自己的家國還打?他比那些自相殘殺的皇兄更無情!
「你的傷還沒好,別動氣。」鐵勒忙拍撫著快順下過氣的她,半哄半強迫地抱起她,將她帶至榻邊休息。
「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心急如焚的她不放棄,邊問邊扯著他的衣襟。
「這要看局勢。」將她放在榻上後,他拉開她緊揪不放的小手。「一時也說不清的,你只要等著看就成了。」再說下去,只怕她的好奇心會愈來愈多。
「鐵勒……」她怎麼等得下去?要是國破家亡怎麼辦?
「你若是繼續這麼激動……」鐵勒以指按住她的唇,意有所指地撫著她的唇瓣,「我會想法子讓你冷靜下來。」
戀姬低首看看他的手指,再看向他弧度往上挪的薄唇,倏然明白他所指的法子是什麼。
她紅著臉伸出一指,「再問一個問題就好。」照他那法子,她準會更無法冷靜下來。
「動作快。」他飛快地在她唇上偷了個吻。
「當初,你為何要回京接下攝政王?」戀姬在他纏上來時忙不迭地拉開他的大掌。
一直以來,他在朝中只是保持著袖手旁觀的姿態,就連風淮遇襲,進一步產生衛王黨與西內的惡斗,他也不加以阻攔或是幫朵湛一把,難道他忘了,朵湛是為了他的帝位在拚搏?他如此置身事外,是不在意帝位,還是另有所圖?要是不在意帝位的話,為何他又要接下攝政王?他是否……也和其它的兄長一樣,也希望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