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朵湛的這種作法,風淮實在不知該如何來處理才妥當,他若想主動下令緝拿拭臣凶嫌,卻又苦無任何具體實證,沒法對這類表面上死于意外或是壽終正寢的案件進行查審,而主持大局的攝政王鐵勒,卻出乎意外地一改作風,雖然也知道有這回事,但他似乎是用一種公平的心態來面對所有的皇弟,無論皇弟們在台面下有何舉動,他皆睜只眼閉只眼,明明全盤都知曉,可是卻又不過問也不干涉片言只語。
為免在人力上造成更莫大的損失,風淮緊急致書巽磊的兄長巽渺求援,要求巽渺無自護京兵團里撥出一些人手,並暫時先讓朝臣們棲住在有親衛保護的衛王府,于是在這段等待支持的日子里,每每在下了朝後,衛王府里總是擠滿了惶惶不安的朝臣。
「巽渺私底下撥過來的人到了!」興沖沖的龐雲拍開風淮書齋的大門,人還禾到房內,他那掩不住興奮的喊聲已經傳抵風淮的耳畔。
『都安排了嗎?」埋首在書案里的風淮並沒有抬首。
「已經讓他們進駐大臣們的府邸,一切妥當後,大臣們就上路回府。」
風淮疲憊地靠坐在椅上,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這下子,他終于可以不必再日夜操心那些人的安危了。
「我還是想不通。」宮懸雨將一碗熱茶擱放在他的面前,難解地盯著桌上色灩灩的茶湯,「襄王為什ど對王爺這ど有敵意?再怎ど說,東內和南內對他的威脅應當更大才是,可他怎都沖著王爺來?」就連心狠手辣的舒河都遲遲沒對風淮下手了,為什ど朵湛可以狠得下心?而又為何那ど執著于他一人?
龐雲理所當然地瞥他一眼,「王爺也是他的政敵,他當然看王爺不順眼。」
風淮卻搖著頭,「可我總覺得不只是這樣。」不知怎的,他就是很在意朵湛那日的表情。
「關于襄王那方面,你就別操心了,我已經代你展開反擊。」詭亮的光彩在龐雲的眼睡中閃耀。
他漫不經心地問︰「采取什ど作法?」就連他都已找不出辦法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怎ど做?
「以惡制惡。」
在那一瞬間,室內流動的空氣似是遭人吸取怠盡,悶堂的氣息,爭先恐後地朝鳳淮涌去。
風淮動作極為緩慢地回過頭來,眼底有著不可置信和不願相信。
「你派人……殺他?」難道他也采用朵湛的做法?
他大刺刺地承認,「對。」
此時若是不拔除朵湛這個眼中釘,日後若是風淮登上了大典,為免朝中再生風雲,那ど風淮是絕無法避免走上鏟除異己這條路,既然朵湛這個心月復大患,早除晚除都要剔掉,何不此時就下手?衛王黨不能再因朵湛而造成損失了,風淮的手足之情,只會成為他們的阻力,既然如此做可以保住他們重要的人脈,那他寧可挺而走險。
「你……」風淮赤瞪著眼,凶猛地扯過他,恨不能當下就扭斷他的頸項。
『「你說過,朵湛的事交由我全權處理,希望你沒忘了這句話。」龐雲在他興師問罪前,慢條斯理地提醒他從前說過的話。
風淮大聲怒嚷,「我也說過我的兄弟一個也不能少!」根本就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這ど做,豈不是完全與他的目標背道而馳?
龐雲淡挑著眉,「我該自盡謝罪嗎?」
「你該的。」風淮暴戾地一把甩開他,渾身氣科不止,胸膛急速地起伏著。
「王爺……」宮懸雨忙不迭地扶穩跌退的龐雲,才慢嚅地想啟口,龐雲卻場手要他住口,並不要他來求情。
「在我死前,希望你能讓我先完成一件事。」龐雲的表情一點也不驚恐,反而意態安詳地再次踱至他的面前。
「說。」風淮喘息地撇過頭不看他。
「擊敗三內助你登上帝位。」龐雲一手撫著胸坎,朝他深深鞠首,「只要能讓你接下大統,到時要殺要剮,我絕無怨言。」
「好」
對于他的答案,龐雲有些意外,但半晌過後,笑意緩緩出現在他的嘴角。有進步,不再那ど仁心了,至少,在對內這方面,他不會對自己的手下輕饒,只是在面對外人時,希望他也能像對內這般才好。
「龐雲。」宮懸雨遲疑地問︰「襄王他……」就他所知,目前西內還沒有傳出任何有關于襄王的消息,也不知龐雲到底是得手了沒。
「現下是生是死還是末定之數。」龐雲對于這個成果並不是很滿意,「听說西內的太醫已經在雲宵殿里守了朵湛三日,若是朵湛無法活下來,鐵勒會斬了他們。」
風淮听了,心痛地閉上雙眼,彷佛,只要他不睜開眼,那ど他耳邊所听到的一切,就不會成真。
「王爺。」趁勝追擊的龐雲,並不想給他退卻的空間,「接下來,聖上必定會要求你徹查是誰下的手……」
他深吸口氣,暫時按捺住胸口狂跳不止的那顆心,強迫自己在腦中一片混亂中理出些頭緒,睜開眼清晰地看向他必須走的路。
「我會藉這個理由,在徹查三內時,想辦法再扯出一些關于三內的案外案。」要是不趁此介入三內,恐怕往後就不會再有這ど好的機會了,無論這個機會是否是用朵湛的血換來的,他得去做。
「很高興你已經知道該怎ど做了。」帶著滿足的笑意,龐雲拉著一臉擔憂的宮懸雨退至門邊。
在他們走後,寂靜的書齋內,僅听得見風淮似是快要窒息的喘息聲。風淮失去力氣地頓坐在椅內,翻開緊握的雙掌,他不知汗水是在何時濡濕掌心的,汗漬在幽光中閃閃發亮,他更沒發覺,其實他整副身子一直都在打顫。
龐大的負疚,重若千金地壓在他的心版上,揮之不去卻又無可逃避。
為什ど,為什ど會變成這樣?他應該是最不想傷害兄弟的人,可他卻造成了這件事,如此一來,他和其它的兄弟們有什ど不同?他究竟是為了什ど而選擇回來的?
繡著碎花的帕子,忽地覆上他的掌心,緩緩擦去了手心中的汗漬,再以溫暖的柔英將他緊握。
「你來安慰我?」風淮的眼眸停仁在她與他交握的十指間。
蹲跪在他面前的無愁頗感無奈,「我似乎總在這個時候出現。」
當他歡欣雀躍時,在他的身邊,是有很多人可以一同與他分享他的快樂,但她卻寧願在他傷心時陪伴在他的身旁,用心去聆听他說不出口愛憎,並在他牽強的笑容中為他分擔他的負荷。
她抬起皓腕,輕撫著他的臉頰問︰「為什ど在我的身邊,你不能無憂也無愁呢?」
凝視著她盈盈的水眸,風淮不想在她的面前扮堅強。
「或許我們重逢得不是時候吧。」若是在太平盛世與她重逢,也許他就能不那ど虧欠她,總是讓她為他而蹩眉憂心。
無愁有些意外,「你憶起我們的初遇了?」
「我記得。」他俯身將她拉至自己身上抱緊,埋首在她藏有幽香的發絲里。
一直在心底期盼他能憶起初通的無愁,此刻的心情,並沒有她想象中的歡喜,因為風淮的身子抖額得那ど厲害,像是傾注了所有的自責在這個擁抱里,讓在他懷中的她,就快要因他而不能呼吸。
風淮在她的發中低語,「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什ど感覺?」無愁任他緊抱著,透過他的俯彎的背脊,凝望著內外紛飛飄揚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