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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花 第23頁

作者︰綠痕

進宮的這幾日來,她意外地發現,不知是因為何種緣故,朵湛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她的安危,像是怕會發生什麼似的伴在她身邊,可是他的眼眸,總會穿越紗簾、飛出殿門,投向殿外遠處,不像從前只專注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讓她總覺得她雖是能踫觸到他的人,卻觸不到他的心。

他的那顆心,早就不是她一人獨自擁有了,朝政、放眼所及的每件人事物,都在與她瓜分他。與其困住他,還不如就讓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因為她不是囚禁著他的牢籠,也不是他必須隨時隨地背負的負擔。只是日子里少了他,生命便變得清索了起來,那無計可消除的想念,總在他離開後悄然覆上她的心梢。

不知何時,巧兒已完成手邊的工作,楚婉回過神來,見案上的獸形香爐里的燻煙滅了,她取來香盒手執木杓朝盒輕勾,驀地微微一動,杓中的香料灑了一地。

幽幽的香氣在室內漫開了來,楚婉抬首看著鏡中那柄擱在她頸間的短刃,再稍稍移動水眸,看向她身後的執刀人。

「朵湛的手諭藏在哪?」巧兒將短刃用力壓向她的頸間。

楚婉的眼睫問覆上一層心灰。原來,這就是朵湛寢食難安的原因,這座大明宮,能信的人不多,不能不防、防不勝防的人則是太多,怪不得朵湛會說只要他活著他就能守住誓言,不只朵湛要在這里求生存,連她,也要盡力活著。

在這個雕梁畫楝又全然陌生的環境里,她深深體認到,她的生命變得不同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渴望能淡然度日的楚婉,在這里,那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存在。

她沒有心情去猜巧兒是何人派來的,她只在想,該怎麼樣才能讓那些想要得到手諭的人無法再進入大明宮,該怎麼樣才能讓他們不能再打朵湛的主意,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絲絲疼痛自她的頸間傳來,強迫她回神。

「在哪里?」朵湛和冷天色剛離開紫宸殿準備出宮上朝,若不把握這個機會問,就再沒有這麼好的良機了。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這世上最親近他的人。」能夠接近朵湛身旁的人,就只有她一個了,連冷天色也沒法靠朵湛那麼近。

楚婉惻然地垂下眼眸,「就算與他靠得再怎麼近,我也不會知道的」他藏得那麼多那麼深,她怎有法子貼近他的心?

「什麼?」巧兒有些錯愕。

在同一刻,因忘了帶奏折而反回殿內取的朵湛正好揭起紗簾幃帳走進來。

「楚婉」他的聲音消失在與他正正打了照面的兩個女人身上。

巧兒飛快地將楚婉自妝台邊拖起,一把將她拽在胸前,將短刃緊壓在她的頸間拖著她住後退。

朵湛極為緩慢地轉過身子,在兒著楚婉頸上的絲絲血痕後,一雙森栗的眼緊鎖住巧兒,一步一步地舉步走向她們,沉重的步伐聲,在寂靜的殿內重重回響。

「你若要她,拿手諭來換。」仗著自己的優勢,巧兒得意地笑了,以為一舉就能成事。

朵湛愈走愈快!怒火如焚,「我是你能指使的嗎?」

「你」見他步步逼近,她大驚失色,沒料到他絲毫沒有顧忌到楚婉。

她咬牙,貼頸的短刃就要往楚婉的頸上劃,卻被趕至的他一掌緊覆住刃身並拉開,他不留情,甚至不將她視為女人,毫不猶豫地使勁將她摁倒,執刀的手臂達離開了楚婉,並傳來骨頭一響。

怔愣地將朵湛的一舉一動都看進眼底的楚婉,覺得自己又再度被他拋棄了一次。

這樣的不留情,這樣的狠決,不是她記憶中的朵湛。

往事不記,他早就變了,不只是外貌、氣韻神情變了,他早就成為一個她不認識的朵湛重新在大明宮出發,而她卻還在原地踏步,守著先前不變的心和緬懷惦念著過去的美好,渾然不知他又走遠了,並在無形中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樣,她會追不上他的。

「冷天色!」胸口急速起伏的朵湛放聲一吼。

「我在」已經習慣當炮灰的冷天色,一掌擒起斷了臂的巧兒,在朵湛的怒火殺過來前先一手指著楚婉,「不過這次你別急著吼我,先看看她吧,這家伙我抬出去就是。」

強烈拍擊的心跳聲還在耳際轟轟作響,朵湛蹲跪在楚婉的身邊,指尖有些抖顫地輕觸她劃了口子的縴頸,在確定深度後,心慌意亂地自她的袖中取來她的繡帕壓緊她的傷口。

只是一時不防而已,只是稍稍離開她的身邊而已,就馬上有人想藉她來得到手諭,這殿內的守護再怎麼森嚴周密,總在百密里還是會有一疏,這要他怎麼放心、怎麼離開?

「我沒事。」看著他眼底的害怕,楚婉拉下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拍了拍,並強迫自己釋出一抹讓他安心的笑。

他用力吁了一口氣,將她整個人攬至身上深擁,用雙臂和身體去感覺她的存在,但他抱得太緊,令她疼痛地蹙緊眉心。

「你過得不好。」在被他揉碎之前,楚婉出聲輕嘆。

「什麼?」

「你在這里過得一點都不好。」她淡淡地陳述,「無論白天黑夜,你隨時隨地都劍拔弩張的,不然就是心驚膽跳的在提防著什麼,你甚至連夜里都睡不著。」

「你想太多了。」他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抱穩她便朝榻邊走去,在想離開她去叫人來為她看傷時,她卻一手拉住他。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壞的,而這種日子,也不是他該過的。

朵湛坐至她的身旁,執起她的雙手,與她眼眸齊對。

「什麼都不用,你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這座大明宮再怎麼黑暗,只要有她的存在就有一絲光明,若是無她,他反倒待不下去。

楚婉卻不同意,「在這里,我只會成為你的阻礙,和別人用來威脅你的日標。」

他微瞇著眼,「誰告訴你的?」

「事實很明顯,剛剛才印證了一回。」她笑著搖首,眼底寫滿了悲哀。「拖著我,你在大明宮里的日子不會安寧的。」這事還需人說嗎?她再笨也看得出她是他左右受制的主因。

「沒那種事。」不願她想得太多也不願看到她有這種眼神,他很想將她眼底的那些都抹去。

她拉來他溫暖的掌心,將它貼在面頰上,「我不願再只是株依附你的蓮,更不想成為你的弱點或是牽絆,我要幫你。」

是該做些什麼了,她不能停在原地不追上他,她不是他的負擔,他若有野心,那麼她便有,她的野心是來自于他。道人說她是水,水隨形塑,既然朵湛將她放進了宮斗的這個框框里,那麼她的本質,是否也已隨著環境和境遇而改變了?

「幫我?」她怎麼會突然有這個念頭?

「你若要站上西內之巔,我會幫你站上去。」楚婉沉靜地對他微笑,「只是,在我趕上你的腳步前,請你不要走得太遠。」

「楚婉?」

第七章

「只要抽走了下頭最重要的重心,那麼無論塔再怎麼高,也得倒。」

冷天色緊皺著兩眉,看楚婉坐在小桌旁,在桌上堆滿了一錠錠官銀,將官銀堆排成一座高塔,而後邊說邊抽走高塔最下方基座上的官銀,讓她排了好半天的銀塔,在他們的面前嘩啦啦地倒下,透過早晨的朝陽,一片瀲灩的銀色光影,在他們的面前閃閃生輝。

他回頭看看坐在楚婉對面的朵湛,完全不明白朵湛今日不上朝留在殿內的原因,也不知道楚婉特意將他們叫來這里是要做什麼,只是朵湛的那張臉,在今天看來,好象又變得更陰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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