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舒河所說,承認愛上一個人真有那麼困難嗎?愛戀如果被借口模糊了,很容易就再也看不出愛情原本的模樣。因此在閃躲之際,愛情錯認了沉默,纏上了光陰不肯放手,也因此困苦了兩個人。
其實,愛情是很容易的,它得來容易,只是看得到的人懂不懂得珍惜,因為要讓愛繼續是件很艱難的事。可是現在,他失去了所有的借口,不得不承認他欺騙了別人,同時也騙了自己,如果這是場游戲的話,那麼他不是個穩操勝券的玩家,他是個輸家。
他是個游走在游戲邊緣的人,等到有天,他一腳跨進了游戲里,他才發現,並不是所有的游戲都是他所能掌控的。
最悲哀的是,那顆因她而惻動的心,卻在他全軍覆沒的這片默然中蘇醒了。
當她的心已離他遠去時,他才知道,他早已愛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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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去找傳國玉璽?」
忙著在書寫東西的懷熾,在絞盡腦汁之際,捺著性子不把冷天海逐出他的書房,反而對冷天海所帶來的消息感到有些錯愕。
「舒河的密折里是這麼寫的。」冷天海將舒河所寫的那張密折擱至他的面前。
懷熾狐疑地皺起眉,「玉璽不就在父皇的翠微宮里嗎?」開國以來,代代傳承帝皇的王璽,一直是由在位的聖上所保管的,怎麼會不在那兒呢?
冷天海搔著發,「其實,朝中也或多或少有了風聲。」在他不上朝的這段期間,朝中流傳的各式流言輩語版本可多了。
「什麼風聲?」他終于肯撥點心思在立一他的事情上。
「朝臣們說,聖上之所以遲遲不頒詔立下一任的儲君,就是因為失了傳國玉璽無法蓋印,所以才沒法子頒詔。」這個流言听起來還算是滿合理的,剛好可以解釋聖上拖延著不立太子的原因。
謗據舒河探來的消息,在太子臥桑棄位的那日,有人見皇二子刺王鐵勒自翠微宮地底的密道出來,而在出來時,他手上捧了一只沉甸甸的木匣,于是眾人都在猜,現在存在翠微宮里的那塊傳國玉璽是偽,而刺王鐵勒手中木匣里的,才是真。
「王爺,你要去找嗎?」冷天海盯著他出神的面容,試探地問。
「不去。」懷熾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他簡直嘆息連天,「王爺……」什麼都不做,就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里寫東寫西,不然就是往堤邑的房里跑,再這樣下去,他會病的。
「四哥的本事不是挺大的嗎?這事你叫他自已去想辦法,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我也管不著。」
他沒有時間了,堤邑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他得快點找出個方法讓她恢復原來的模樣,他不能把任何珍貴的時間浪費在她以外的人身上,現在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他唯一能夠繼續撐持下去的原因。
冷天海撫著下巴問︰「你不想幫助舒河了嗎?」他幫舒河都已經幫這麼久了,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拍手?
「我幫他?那誰來幫我?」目前他是個過江的泥菩薩,他只想救回自己與他就快捉不住的堤邑,其它無論是何人,他都不管。
「那你……」冷天海拖長了音調,「還想當天下第一巨嗎?」他還記得,懷熾以前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個一人之下的天下第一臣,懷熾不是很希望能站上那個位置,為舒河開創出一個理想的新國度嗎?
「我想」他的心願並沒有更改,只是往後挪延,「但,我現在不能想。」
「那……」冷天海手指著舒河的密折,以眼神問著該怎麼去回復舒河。
不假思索的,當著冷天海的面,懷熾奮力撕碎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的回答。
「我明白了,我派人去回復他。」冷天海點點頭,轉身走出書房。
望著冷天海離去的背影,懷熾恍然明白了,向來他最是熱中的政治游戲,再也不吸引他,他了解,之所以不再吸引他的原因是,他的心無法離開。與堤邑如此同心而離居的情況不能再維持下去了,因為,他不希望他們兩人都將憂傷以終老。
抬首看了看外頭午陽正熾的天色,他見堤邑的時辰還未到,可是他迫切地想見她一面,以解近來他愈來愈無法止斷的思念之情,即使只是與她分開短暫的數個時辰,他還是無法忍耐地想看看她的小臉。
于是,擱下手中的毫筆,懷熾快步穿過園子來到堤邑的房里,在潤兒訝異地睜大一雙眼眸時,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暗中接替正在為堤邑梳發的潤兒的工作,由他來替堤邑梳發,並揚手揮退滿面不解的潤兒。
正坐在書案上書寫心事的提邑,在身後的手勁不同後,已經猜到在她身後為她梳發的人是誰,于是,她輕輕在潔白如絮的紙絹上寫下一行字。
無可奈何花落去。
懷熾梳發的動作驀然停止,完全明白她字里的意思。
「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久未開口的堤邑,在這日終于發出了懷熾想念已久的潤音,可是她說出口的話,並不能讓他感到半分的雀躍。
但懷熾一點也不驚恐,只是抽開她手中的筆,在她的字旁寫下另一行字。
似曾相識燕歸來。
一股暖流悄悄流淌至提邑的心底,但她試著閉上眼不去看。
「你的心會回來的。」他俯身在她的身後,以雙臂牢密地摟著她。
「我不想回頭……」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要一點甜言蜜語,就能被哄得痴心快樂的提邑了。
「那麼,你就休想離開我」懷熾挪過她小巧的下頷,清清楚楚的讓他看見他眼底的決心。
堤邑潔白的十指在他的臉上游走,「你是個有野心的人,現在,你的野心只是暫時沉睡了,等到有天你再次醒來,你又會變回那個令我傷心的懷熾。」
「我會找出平衡點來的。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掉一滴眼淚。」他任她的指尖在他的臉上輕點,可那感覺,不再像是往日如蝶般的親吻,卻像個熾烙點般,一點一點都會燙痛他。
「你要當天下第一臣,可我卻不願當天下第一臣之妻。」她很明白他的心,但也瞭解自己的心和他的強人所難。「強迫一只已被折翼的鳥兒飛翔,不是件很痛苦的事嗎?」
「我可以為你修補雙翼。」他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你忘了?你曾希望我們做對雙飛燕的。」她忘卻了以往的誓言不要緊,他可以日日在她的耳邊為她溫習,只要她願意,他可以讓那些美麗的誓約延續到來生。
「不,斷了,再飛,也是痛楚,也是折磨。」學過一次教訓的堤邑不願再度嘗試。「即使傷愈,但在它心中永遠有一份抹不去的陰影,永遠也無法振翅高飛。」
他的眼眸忍不住蒙上了一層心灰,「你真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是我不給我自已機會」她比任何人都恨自己,但在死過一回後,她多麼期望她能夠有個新的人生,而不是再繼續被縛。「對你、對父親,我無法情孝兩全,可是,你們都不放我走,那麼,就由我自己走,我必須走出一條可以讓我活得下去的生路來。」
懷熾緊屏著氣息。在看清她的眼瞳時,他忽地發覺,自她從湖中被救回後,無論他再怎麼下功夫想挽回她的心都是枉然,而他,卻是因她而不停地在改變著,現在的他,就如同以前的她。
「我終于明白,情字傷人處,僅在舍與不舍。」堤邑收回放在他臉龐上的雙手,忽地對他露出一朵心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