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俏馬上精神一振,「你確定?」
「是啊。」那嫣刻意引誘著極愛湊熱鬧的她,「含涼殿里價值連城的東西多不勝數,若是有偷兒想進宮來盜東西,我想偷兒應該會先去臥桑的殿里。」方才她看那名夜賊似乎是離宮而去,倘若此刻臥桑也正巧不在殿內的話,那他就有十足十的嫌疑了。
「我們去找臥桑。」不多疑的料俏馬上上當,拉著她的手在深夜里直闖含涼殿。
以為她們早已歇息,沒料到她們會在這個時辰來拜訪的離蕭,在殿內遠遠地看她們相偕走來時,神色倉皇左張右望了一會,而後連忙在她們未走進含涼殿前,飛快地關上殿門站在殿外迎接她們。
「臥桑他人呢?」趕來湊熱鬧的料俏,一蹦一跳地跳至他面前,不解地望著那扇緊關著的殿門。
離蕭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在,「殿下他……」
那嫣多疑地盯著他,「他在哪里?」為什麼離蕭的眼神閃閃爍爍的?
「殿下他……」離蕭忙一手指向身後,「他不就好端端的在里頭嗎?」
那嫣隨即仰首看去,隔著玉簾窗,殿內明燭高燒,將殿內一景一物皆投映在窗上,其中,也包括了一道位在御簾前振筆疾書的身影。
「這麼晚,你們來找殿下有事?」離蕭在那嫣想湊上前看得更仔細時,先一步來到她的面前將她攔下。
「表姊看見窗外有個人影鬼鬼崇崇的,她擔心有偷兒。」料俏邊說邊興匆匆地踮高腳尖朝殿里探看。
「有我守在這,怎麼可能有偷兒敢來這?你們一定是看錯了。」離蕭不著痕?地將料俏推離門邊。
「我進去看看。」愈看愈覺得古怪的那嫣,想上前打開殿門一探究竟。
離蕭忙不?地攔身在她面前,「不必了!」
「為什麼?」那嫣眯細了眼,對向來穩重持成的離蕭,此刻他那顯得有些焦躁的模樣,更是感到懷疑。
「因為……」離蕭轉了轉眼珠子,急急地擠出拒客的謊言,「因為殿下不習慣有人在他夜里處理公務時打擾他,關于這一點,他是很忌諱的。」
她淡淡輕應,「這樣啊……」不都說是一家人、不必拘于禮節嗎?怎又會突然堅持了?
「真的沒有偷兒?」料俏難掩一臉的失望。
「沒有。」趕不走人,離蕭索性又對她板起了惡瞼。
「好吧……」累了一天沒力氣跟他打架的料俏,只好伸手拉著那嫣,「走啦,都跟你說過是你的錯覺了。」
望若離蕭堅持的神情,那嫣直覺地認為這其中另有文章,但殿內那道映在簾上的模糊人影,卻又說明著她的懷疑似乎有誤,于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任料消拉回含元殿內歇息。
蒙朧的燈影下,那嫣枯坐在桌旁思索著離蕭方才的種種反應,和那道在轉眼間就消失的人影,到底是哪兒來的。
「百思不解……」她煩躁地甩甩頭,取來桌上的茶水試圖讓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
茶水入月復不久後,紛涌的睡意便像潮水般的襲來,而她的腦際里,也閃過了一陣迷茫的不適感-她睜不開眼地趕忙來到床畔躺下,接著一陣放松感,令她的眼皮不可自持地變沉,急急地抽空她的思緒,讓她陷入突如其來的睡意里。
隱約中,一床杼被密密地蓋上她的身軀,她睡意朦朧的睜開眼,只見到一張看不清面容的臉龐,仿佛正低首凝視著她,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輕淡似無的酒香,是秋露白的味道。
迷茫惺忪的感覺纏繞住她,她的睡意更深了,撫過她眼睫的大掌,似一陣溫暖微燻的南風,緩緩地為她揭開一場夢境,那夢境,似無底的潭,正敞開了雙臂擁抱她,直朝她淹過來。
叮叮咚咚,宛若飛泉滴落在岩上清脆的細微聲響,從宮中很深很深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有些沉重,一聲聲地,像是她心跳的節律,但她听不清,洶涌向她襲來的夢境,也使得她沒機會再去聆听。
••••••••••••••••••••••••••••••••••••當秋陽斜掛在西方天際時,那嫣默不作聲地在臥桑的御案上放了盞暖茶,又坐回他身畔不遠處的軟榻上,習慣性地盯著他的背影,但她的心思並不在忙碌的臥桑身上,她還在試著理清她昨夜所遭遇的夢境。
是她睡迷糊了嗎?還是夢?昨夜那道恍惚的人影和酒香出現時,她正半夢半醒,因此她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真還是幻,可是她還記得那雙依依的手,和那催眠她的掌溫。
很奇怪的,從前她一向淺眠,也時常一夜不合眼,可是自從到了太極宮後,她總是一覺到天亮,而且睡得極深極沉,除了在入睡前會有些迷迷茫茫的不適感外,她這輩子從沒睡得那麼香過。不過除了她外,眼前這些同樣也是太極宮的成員們,似乎就沒她那麼幸運了。
據她的觀察,司棋在白日里總是會打瞌睡,有好幾次,她也看到離蕭偷偷的在打呵欠,連料俏也變得不似以往的活潑有朝氣,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臥桑,雖然他是可以精神抖擻地處理國務,但她知道,他有時也會揉揉看來好象很酸澀的雙眼。
尤其每到黃昏的這個時辰,更是眾人皆睡我獨醒的好時辰,打盹打了一天的料俏,等不及天黑,早就已趴平在桌上會周公了,而忙了一日的其它人,也都是硬撐著眼皮撐得很辛苦,于是她總會適時的去煎上一壺銀毫,趁熱一一捧去每個禁不住睡神召喚的人前,看他們在喝下茶湯後,才悠悠睜開一雙渴睡的眼。
眼看著面前這一群又歪歪倒倒,打盹打得辛苦萬分的眾人,那嫣只好把她不解的夢境給擺一邊,先讓這些醒醒睡睡一天的人們醒過來。
她輕聲地走至料俏身邊,一手扶起她貼在桌上的小臉,阻止她繼續把桌當床來睡,並端來一碗茶放在她的面前。
「天部黑了,你還想睡?」睡了一整日,她也該醒醒了。
「人家累嘛……」料俏不甘不願地在榻上坐正,眼底還是泛著濃濃的睡意。
「老實告訴我,你近來為何老在大白日里就打盹?」她一定要問明白這個問題,因為她實在不解平常都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料俏,怎會出現這種夙夜匪懈的模樣。
料俏疲憊地揉著眼,「我每天夜里都睡不好……」
「為什麼睡不好?」她通常不是一沾到枕頭就可以呼呼大睡嗎?
「有人吵我……」料俏邊說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細微的小聲音擾得我睡不好,你都沒听到嗎?」宮里入了夜本來就很陰森幽暗,況且有那些怪異的聲音在,她總是一夜不寐到天明。
那嫣好奇地托著香腮,「什麼聲音?」她怎麼什麼也沒听到?
料俏一臉的沮喪,「我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缺德,竟在夜半好眠時分擾人,可偏偏她又沒勇氣去追根究柢。
本來埋首在奏折里的臥桑,在听了她們倆的對話後,微微抬起頭來,以眼神掃視著一旁始終不置一詞的離蕭和司棋,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的眼神,悄悄在他們三人之間流轉。
「臥桑,你把表姊還給我好不好?」見他擱筆了,料俏忙不?地去向他討人情。「我最膽小怕黑了,沒有表姊在的話,天黑了我不怎麼敢一個人待在房里。」才把那嫣借給他幾天她就後悔了,她都忘了多個人也好壯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