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我……」她細細碎碎的訴屈聲,讓他更覺得自己像是欺負她的壞人。
他困難地低吐,「是我的錯,我不該沒問清是非,」他知道她是個只說實話的人,在他面前,她也從未對他編派過任何謊言。
「不興師問罪了?」迷迭悄悄拉下雙手、朝他露出一雙水盈的大眼。
在先前的憤怒全部沉澱下來後,已然冷靜的西門烈,這才發覺他處于什麼情境中,也因此,熟悉的煎熬,又重回他的心底折騰著他。
罷浴身過後的她,一身漫大的馨香,躺靠在她腿上的姿態,今他無法忽視自她身上傳未的酥融暖意,心蕩伸馳的香昧,無處不在地緊緊包攏住他,她的雪膚紅唇、花貌神態,令他的心房有如失火處處烈焰,濃煙升騰中,卻有種饑渴的快樂,扯住他不放。
「西門烈?」迷迭不解地低首看著他直愣愣的眼眸。
發絲上的水珠,無聲地滴落在她的眼睫上,晶瑩剔透的襯亮了她那雙看來總是那麼溫柔的杏眸,而後緩緩滴落在他的臉龐上。
「我的發沒干……」見著他臉上的水珠,迷迭忙抬手撥動自己的發,免得將他也弄濕。
但西門烈卻握住她的柔荑,徐緩地將她拉近自己,他被掠奪的雙眼,無意識地停留在她此刻看來鮮艷欲滴的紅唇上,昨夜的那個吻,不受束縛地躍至他的心版上,宛如拔雲見日般。散去了他所有的防備,催促著他必須可一次地去品味她的甜蜜。
他伸手環住她的頸後,將她拉按向自己,閉上眼虔誠地品嘗那沁心的芳味,一償整夜纏繞在他腦海里的綺念。
他在她的唇上低喃,「我無法克制,」
迷迭怔了怔,瑰麗的臉龐上撲上兩朵紅霞。
「很高興能自你口中听見這句話,」西門烈靜靜地等待著出現在她臉上的滿足笑靨,在見著它後,他深吸口氣放手將她推開,一手掩著自己的臉,語調沙啞地開口。
「你能不能快點離開我,並至少與我保持一丈的距離?」受不了,他最沒辦法抵抗的就是她那引人犯罪的笑意。
她輕輕蹙眉,「為什麼?」
「我的鼻血又要流出來了。」
第五章
總督府寬闊的定心小湖中,一只小舟緩緩滑過菊花遍生的水面,輕悄地滑進水生花朵叢聚的深處。在湖面漫出一道道平緩的波紋。
西門烈仰躺在小舟上,定望著滿天橙艷似金的晚霞。
卞艷的紅霞,令他想起迷迭那張迷惑了他的臉龐;湖面香氣襲人的菊花,不時讓他憶起迷迭的身上,似乎也隱隱帶著這種幽香;盛載著小舟的湖水,更讓他只想到迷迭那雙水盈如波的眼眸。
完蛋,無論他躲到哪,他還是滿腦子的迷迭,即使他避開她已有數日。也從自己的院落躲她躲到湖里來了,可是不管他怎麼躲,他卻躲不了藏在他心底的心魔。
愈了解迷迭,他不想娶她的念頭就愈來愈少,想要把溫柔似水的她擁至懷里牢牢佔有的念頭,反而徘徊在他的腦子里不停線繞,難怪丹鳳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問他準備好和自己的定力挑戰了嗎?
他不會輸給強烈想嫁他的迷迭,更不會輸給強迫他乖乖娶迷迭不可的阿爹,可是……他很可能會輸給自己已經很稀少的定力。
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而愛情,是讓人所不勝防。
他不能否認,愛情這玩意,不知在何時,似乎已悄悄佔據了他的心房,並且開始盤根錯結,∼切都是那麼無意,是那麼地自然而然。
這些日子下來,他或多或少對迷迭也有個大概的了解,她是一個很直接的女人,行事作風干脆俐落從不拖泥帶水,很忠于自己,想要什麼就去付諸實行,真的,他很欣賞這個勇于追求的女入,他更沉迷于她的柔情似水、誠實坦蕩,她不需大費周章的來勾引他,只消一個魅感的淺笑,就足以讓他背叛自己了。
旁徨、煎熬、迷惘、緊張和心底的渴望,日日累積下來,早已出賣了他所有的堅持和原則,每見迷迭一回,他的心就跳得那麼急、跳得那麼慌、跳得那麼無法克制,那種想接受又想抗拒的心情,常逼得他內心交戰不已,逼他不停去想,他是否夠堅強,是否還應再為拒絕而再推拒她,是否該向她投降?
承認吧,他∼點也不堅強,他心動得不得了。
在迷選的面前,他就像個思春的毛頭小子般,呼吸急促、心跳緊張,為了她迷人的笑靨、款款惑人的柔情,他常不時遺忘了他的堅持;為了她知情善意的好性情、溫巧撒嬌的俏模樣,他常在心底撩起渴望的火花,再怎麼沖冷水也澆不熄那異樣的情懷。
是不是他也和丹鳳或是其他人一樣,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給收服了?
可是他還是沒感覺到她在他身上用了什麼手段,或是如他先前預料的那般,她會使勁地追求他,相反地,她什麼都沒有做,她的眼眸總是那麼地無辜,一切都是在她不經意下造成的,都是他太過敏感。太過會多做聯想,她沒有刻意的要去了解他的心,而針對他的弱點來對他做些什麼,可是,他卻是積極的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和她那雙美麗的眼眸。又是怎麼看待他的。
到頭來,不是她在勾引或是誘惑地,是他自己主動去親近她,是他自己跳入她柔情四溢的餡餅里,而身處在這陷阱里,他不但覺得很沮喪,他還覺得……有些幸福、有些沾沾自喜。
天哪,他心動得好沒有道理,也敗得無法對她說出一句怨言。
在落日的燦霞照亮了金橙閃耀的湖水,挫敗得難以言喻的西門烈,自小舟上坐起,怔仲地對那一湖的瀲灩霞光出神。
他無神地南響,「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愈漂愈進入藕花叢的小舟,忽地震動了一下,令他回過頭來。
在水面亭亭綻放的菊花叢中,有一張人面如荷、更勝菊花嬌容的臉龐,正手執采下來的長睫荷花,巧笑地看著他。
湖面的水波因兩艘小舟格觸的震蕩而掀起陣陣漣漪,棲在叢中的水鳥們紛紛展翅。揚起一陣徐涼的微風,也吹出了他腦中的迷惘。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他看著迷迭的笑臉,不自覺地在唇邊自語。
敝不得她會說向她求親的人名多得可以寫成一本書,清麗如她,本就會吸引那麼多蜂蝶,任誰瞧見了她這模樣,都會如她的名字般,迷迭忘返。
迷迭將兩艘小舟靠攏,撩起裙擺躍上他的那艘,並自動自發地偎進他的懷里。
「找到你了。」真會躲,也愈躲愈難找了。
「我想要一個人清靜一下。」西門烈已經沒什麼力氣來抗拒她的軟玉溫香,只是淡淡地朝她嘆息。
「我知道。」迷迭了解地頷首,一手指著另一艘小舟上的各色貓兒,「但你的貓兒們這幾日一直找不到主人,我看它們叫得好可憐。所以我只好帶它們來找你。」
他有些訝異,「你只是要帶它們來找我而已?」不是她自己要來找他的?
「嗯。」迷迭邊說邊伸長了雙臂抱來一只貓兒,「你要躲是可以,不過別忘了要回去看看它們,它們都很想你的。」
他的心中不禁百味雜陳,「你不問我為何會躲在這里?」
「有必要問嗎?」她低首逗弄著貓兒,「你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對自己誠實而已。」
天,這教他還能怎麼拒絕她?
一顆苦心剔透玲瓏,看透了他的心思還會為他找台階下,不把他沮喪失意張揚出來,反而還為他找好了借口……她為何總是這麼知情善意,深深看進他的靈魂最深幽的地方,了解他最不願啟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