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心石?」他兩眼打直地瞪著石上的大字。
「回心石走華山峪道的盡頭,游人至此,上則更險,下則不忍,處于猶豫之中。」西門烈不耐煩的聲音自對面的山崖傳來。「會在石上寫那三字,主要是在告訴登山的人們,不願再登者可以知難而退,如仍繼續前進,接下來就要經過千尺豁、百尺峽、蒼龍嶺等十分奇險的地段,」
「有多奇險?」靳旋璣一骨碌地自草皮上躍起,走至崖邊問。
西門烈柯行地向他介紹,「路徑兩旁保壑千仍、峰淵似海、三面臨空,登山者需手挽鐵索、腳蹬千鎖、石窩上登……」
靳旋璣壓根就沒听完西門烈後半段的話。
兩腳在崖邊站定後,一縷軟胖的雲朵即吸引去了他全副的注意力,當他低下頭想看清那縷雲朵時,卻赫然發現,華山的千幽萬壑就近在他的腳底下,而這深不見底的山谷上方,什麼羊腸小徑也沒有,就只有一道可凌空手攀的鐵索,和一條可以腳踝的鐵鏈連接著兩邊的山崖。
難怪那些英明的先人們要在此豎立回心石,光是看到眼前的這副情景,他就已經夠猶豫要不要踩上鐵鏈走過去了,而在到了對面山崖後,還有比這更艱困的路在等著他,若是打消念頭不上去的話,那他先前爬得那麼辛苦不就全白費了?這回心石上的字還寫得真貼切,果然是上則險,下則猶豫,必須回心轉念好好考慮一番。
在靳旋璣的臉上寫滿猶疑不定時,冷眼旁觀的西門烈先聲奪人地開口。
「別告訴我你要打退堂鼓。」沒用的家伙,一路上山來,就哼哼唉唉地抱怨個不停,好不容易邊哄邊騙才帶他;走到此地,他居然為了塊石頭就想打道回府。
靳旋璣恐懼地直咽口水,「我懼高……」若是他腳下一滑,恐怕不只是會摔散,就連想要把尸骨拼湊齊全都很困難。
「不過來你就少認一個弟弟了。」西門烈涼涼地提醒他。
"我摔死了還不是一樣認不到弟弟。「又沒人事先告訴他認個弟弟得這麼出生人死的!
「這麼點高度就怕摔死,你是怎麼當上嵩山盟主的?」他盟主之位的可信度,實在是很需要商榷。
「誰說當盟主的就不能懼高?」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嘛。
「快過來。」愈等愈不耐煩的西門烈不再跟他羅唆,一手拍著崖邊的鐵鎖催促。
靳旋璣膽小地搖首,「我……我還是下山繞遠路好了。"
「那樣你得繞上半個月!」都說要趕時間了,他還想再浪費更多的時間?
「哇啊!」靳旋璣在他健步如飛地踏著鐵鏈走來時,急忙地朝他大叫︰「你不要過來!」
「別那麼怕死,過來!」西門烈氣急敗壞地硬扯著他的衣須,一千使勁地將他給拖上鐵鏈。
「救命啊!」當西門烈強行拖著他走上鐵鏈時,靳旋璣害怕地緊摟著他的腰,像只八爪章魚般地緊貼著不肯松手。
拖著一個人又要小心別一塊摔下去的西門烈,在一抵達對岸的山崖後,劈頭就是先賞他一拳,以杜絕他那丟人的叫聲繼續在山谷里回響。
「省點力氣吧,你的命硬得很。」西門烈鄙夷地瞪他一眼,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他從身上扒下來。
「還好、還好,我還活著……感謝觀音大士、阿彌陀佛、西方如來、送子娘娘……」兩腳一沾到土地的靳旋璣,使忙不迭地拍撫著胸膛對天上的請神諸仙感謝。
西門烈冷冷地抬起一腳喘斷他的感恩,「等你走完全程你再漫漫去酬神,繼續走。」
「我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冒險犯難的跟你走?我們究竟是要上哪去?」靳旋璣心不甘情不願地賴在原地不動。
「听著。」西門烈揪緊他的衣須,正經八百地向他叮嚀,「我要你跟我去華陰見一個人,並且說服他同意兩件事情,只要你能辦成,我就跟你回嵩山認祖歸宗。」
「見誰?」靳旋璣滿月復的不平,在听到認祖歸宗這字眼後,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樂不可支地挨在他身邊問。
「華陰總督。」
「什麼是總督?」他的眉心開始打結。
「根據朝廷的例律官制,縣和州上有府,府上有省,省上有皇帝。」西門烈圖翻白眼,有條有理的向他解惑。
「在省當差的,官名叫總督。」就知道他腦子里裝的盡是漿糊。
靳旋璣遲疑了很久,「換句話說……」
他撇撇嘴角,「換句話說,那個華陰總督就是華陰這一帶所有地域官員的老大。」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見他?」西門烈這個小老百姓怎會跟個官字輩的扯上關系?
拖著他一路走來卻始終沒給他原因的西門烈,終于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因為你若是想認我這個弟弟,你就得先得到他的同意。」要不是他自己搞不定,他哪需要大老遠的把靳旋璣給拖來?
「他的同意?」靳旋璣更是覺得古怪,「那個老大跟你是什麼關系?」
西門烈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姓西門,也就是養大我的養父,」
闢宦子弟……
靳旋璣兩眼發亮地瞧著他,從設想過這個來路不明的西門烈,他的後台居然那麼硬,竟能有個當官的養父,不像其他的弟弟們,都是被武林人士所收養,都是單純的江湖中人。
西門烈鄭重地向他交代,「我要你去說服他,叫他別逼我參加今年的的京試,因為我不是當官的料,」
「京試又是什麼?」他馬上又陷入十里迷霧中。
這也不知道?
西門烈在心底第一百零人次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或是當年他沒听清楚娘親所說的生父是誰,所以才會產主了誤認,像他這麼精明能干,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在資質上天差地別的兄長?
他撫著額,「京試就是想考狀元的秀才們,可以一步登天的科舉考試。」唉,雖然知道他有些月兌線也有點鈍,但今日才知他缺乏的知識也滿多的。
靳旋璣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照你這麼說……你是個秀才?」不得了,這個弟弟是個當官的?他就知道他家出產的弟弟們都很優良。
「對,我還在總督府里任職當差,出任我爹的幕僚。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曉得什麼叫幕僚,所以接下來的你就別問了。」西門烈有先見之明地止住話題。
「做人要懂得不恥下問嘛……」他可憐地絞扭著衣袖。
西門烈忍不住再賞他一拳,「有空回去多讀幾本書。」不會用詞就別用!
靳旋璣捂著頭,「你還要他答應你什麼事?」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大氣,「叫他別逼我相親娶妻,因為他所安排的親事根本就門不當戶不對,我又不是正牌的西門家子嗣,」
也不知跟那個騾子阿爹說過幾百回了,他這個血統不正的西門家養子,若是借門楣之光而去娶那些高官貴爵之女,只會落個欺人和自欺的笑柄,他很明白自己是何等身分,更不希望婚姻大事就這度操縱在他人的手上,他的路,向來都是他自己走的,他不需要有人來替他選擇。
但無論他怎麼勸說,阿爹就是听不進耳,一個勁地拿著他的生辰八字代他去向各家名門閨秀提親,而最近阿爹做的更是過分了,竟然趁著他去恆山辦事的時候,又代他去向華陰巡府求親,逼得他不礙不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阻止這件親事。
「嗯,沒錯,」听完了他的話,靳旋璣認真地點點頭。
「就這樣。」解說完畢的西門烈朝他兩手一拍,「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