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起來都長得一樣。」這種人頭式的繪像,她怎麼看都像是官府的賞金嫌犯。
「這次求親的人選都是我干挑萬選撿出來的好人選。無論是相貌、家世、人品都屬一流,我相信絕對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好吧……」不忍老父老是被她澆冷水,迷迭只好朝他頷首同意。
迷迭的目光,輕輕巧巧地滑過桌面上一幅幅描繪得一絲不苟的繪像,在將桌上的會像巡禮過一回後。她的面容上依舊顯得平靜無波,看懂她這表情的丹鳳,忙不迭地將其他未擺上的繪像,一張張地擱在她面前讓她過目。
驀地,迷迭的眼眸中忽然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等等。」在某張繪像被下一張遮蓋之前,她抬起皓腕阻止丹鳳的動作。
「這張?」丹鳳順著她一瞬也不瞬的目光看去,指著她定定凝視的男子問道。
迷迭執起那張繪像,仔細地著著畫中人一眼就吸去她目光的雙眼。
「他是誰?」好明亮的雙眼,炯然有神中,又帶著某種她一直尋找的期盼。
「西門總督的大公子,西門烈。」丹鳳看了看,便如數家珍地背出人名。
在畫中人的雙眼里,迷迭感覺內心深處那些被封鎖的情緒,緩緩地自那雙眼眸中釋放了出來,一些幽微的感官漸次地蘇醒,有些迷侗、有些薰然欲醉的感覺盈繞在她的心頭上。
她不想對自己撒謊,誰騙自己不會相信一見鐘情這回事,她更相信誘人的色相,是任何一個女人永遠都口是心非地保藏在心中不肯說出口的第一選擇。
雖說單憑表相而選擇良人,在別人的眼中或許太過淺見、短視,草率,但若真要說起真話,若是一個萬般皆上品卻獨缺色相這一品的男人,真會有人看得上嗎?無論他人將會如何作想,但她是個對自己很現實也很誠實的女人,她可以肯定的告訴自己,她目前看上西門烈的一點,就是他迷人的色相。
「小姐,你……」丹鳳遲疑地拉長了嗓音。
許久過後,一抹細致的微笑,自迷迭的後邊漫開了來。
「我中意。」
「女兒。你喜歡他?」破天荒的一件事發生了,居然有人能讓女兒看得上眼。
「嗯。」她老實地承認。
南官鐵人喜眉笑眼地問︰「那我派人去通知西門總督你願考慮這門親事,但得先觀察一下西門烈的人品,過陣子再由你親自上門去答復願不願嫁,好嗎?」
「好。」她並不是很在意南官鐵人說了什麼,只是笑意淺淺地瞅著畫中人瞧。
丹鳳淡淡地看著那個現在看起來很快樂,但等到女兒真的出嫁時又一定會很後悔的南宮鐵人,在一听完她的話後,身影便飛快地消失在門邊。
「丹鳳。」迷迭以指尖細繪著畫中人的眼眉,偏首淡問︰「你認識這個西門烈嗎?」素來有包打听的丹鳳,應該會知道這個男人的一些底細。
「不認識,不過他在咱們華山很有名。」她哪有機會能見到那個大名鼎鼎的師爺?但若是說到流傳的小道消息,她就听了不少。
「有名?」迷迭有些意外地揚高了黛眉。
丹鳳兩手收在袖里,馬上報出所知的消息,「除去西門烈是官宦子弟的身分不說,他在年少時就已考取了秀才的功名,目前他在總督府里任總督大人的幕僚,偶爾在閑暇時還會去客串訟師幫人訟官非,而且他還允文允武,上一屆的華山盟主已在私下指定由他出任今年的華山盟主。」
迷迭是愈來愈看好這個西門烈了,和那些紈褲子弟相較起來,西門烈算是這些年來,她所看過較有一點挑戰性,不那麼沉悶無趣的男人,只不過,似乎還有點美中不足……
「他養貓嗎?」她忽地有此一問。
「啊?」丹鳳怔在她的問號一果。
迷迭的唇邊逸出一抹意喻深遠的笑意,「他有一雙銳利又溫柔的眼楮,很像是個會養貓的人。」
丹鳳拼命搜尋著記憶,「听人說,總督府里似乎是養了很多貓……」
「我想知道他的一切。」迷迭興致濃厚地再次打量起畫中人,並揚手向丹鳳示意。
丹鳳一點就通,「我這就找人去把他所有的底細都調查清楚!」
迷迭以玉筍般的縴指輕彈著手中的繪像,愉悅的笑意,在她菱似的唇瓣上徘徊不去。
「就是你了。」
***
西門烈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他確定,這絕不是他的知覺過敏,也不是近來因披星戴月的趕路而過度勞累的緣故,確實有人在看他。
西門烈身子半倚在山道旁的山石上,低首俯瞰華山雲門周圍的風景,並定眼四處尋找著那道讓他渾身都覺得不對勁的視線,究竟是從何而來。他可以明確清晰地感覺到,有股如影隨行的視線,已經隱隱地跟在他的身後數日,而那視線,仿佛像是在窺看刺采著他,令他這陣子背後都覺得涼颼颼的。
縹緲的山霧雲海中,西門烈並沒找著那道視線的來由,但他卻在迤邐曲折、艱險崎嶇的山嶺峪道上,看到了某個急于追上他的步伐,在豁道上身形搖搖欲墜,走來甚是令人膽戰心驚的身影。
兩個月前,為了幫助蒿山盟主靳旋璣尋找失散親人,他千里迢迢地趕至北岳恆山,幫助靳旋璣順利找到二弟北堂傲後,他也順道向靳旋璣告知自己是他另一個失散的弟弟,自此之後,他便馬不停蹄地想趕回華陰完成另一件急須待辦的緊急事件,但這個腳步慢,趕起路來當走馬看花的靳旋璣,硬是在路上拖拖拉拉了老半天,害得歸心似箭的他不得不改而取道華山,以節省路程爭取寶貴的時間,可是在他們倆才登上華山沒多久。他就發現……
靳旋璣居然有懼高癥!
西門烈煩悶地朝下方大吼︰「靳大俠,動作再不快點天就要黑了!」他到底要像只蝸牛爬到什麼時候才能克服他的恐懼?
走在路寬約一尺左右,建築在高聳人雲的峪道小徑上,靳旋璣再一次為自己危險的處境捏了把冷汗。
從他跟著西門烈登上華山起,他就開始懷念故鄉嵩山那一點也不折磨人也不駭人的山路,並且不停地在心底埋怨著為華山開山設道的先人們,為何要在這根本就不適合人爬的山上設道。
敝不得人們會口耳相傳「自古華山唯一道」,這種鬼地方,完全役有空間再闢第二條更寬的路未走。雖說華山之景美不勝收,但走在這豁道上,他可是半點賞景的閑情逸致也沒有,此時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勇氣和運氣走完全程,因為在山壑下方的保處,依稀可見前人烈士零落的白骨遺骸,不時地提醒著他,要是他的運氣一個不好,他就有可能跟那些先人們一塊作伴。
滿頭大汗的靳旋璣,仰首看著遠處那個倚在石邊已經乘涼許久的西門烈,終于深深體認到在地人和外來客的差別。
走在他前頭的西門烈,仿佛不把這些足以把他嚇破膽的驚險山壑給看在眼底似的,身手矯健得有如山林野猴般,腳跟一蹬、身子一躍,就輕輕松松地攀上崎險的峪道,不但走來如履平地,還可一路哼著愉快的小曲漫步,也不普見他喘過個大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上這華山上難得一見的平地後,靳旋璣便癱坐在青蔥的草皮上,安撫胸膛內那顆過度劇跳的心,打算休息一會後再繼續挑戰等會兒要走的險路,但位在他身後的一道巨大石影,又讓他轉過身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