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難得見她的表情如此憂傷,暮靄也有些動搖了。
「不要再來找我。」朝雲直把梗在喉間的淚水壓下去,強迫自己去取舍,「倘若我想回師門的話,我會自己回去向師父他們請罪。」
「可是……」
她伸手輕推,「走吧,別讓他們發現你。」
「好。」暮靄殷殷的要她保證,「但無論你將會怎麼做、做些什麼,你一定要考慮清楚,不要作出會讓你後悔的決定。」
朝雲無意識地點著頭,在她離去時,心頭還是盤旋著她的這番話。
懊怎麼做才不會後悔呢?或許這項人生課題,誰也沒有辦法給她一個正確的解答。
馬房一道幽微的響聲拉回了朝雲的思緒,她趕忙抹去幾欲出眶的淚,讓自己又變回那個堅強的朝雲。
一直都處在馬房暗處里的北堂傲,必須鼓足了全身的力氣才有辦法壓抑下此時他胸口這份激越的情愫,因她方才的那一番話,為她淪陷至更深處。
她說,他是她的月,她舍不下。
北堂傲筆直地朝她走來,瞅著她的容顏,好像在查看什麼似的,眼神很復雜。
「記憶中,我不曾見過你的淚。」他抬起她的面頰,以指撫著她益出眼角的淚,「告訴我,在往後的日子里,你會為我落淚嗎?」
朝雲的心泛過一陣顫抖,他總是這樣,每次都能看見她最微細之處,看見她最想掩飾的憂傷,也因此,她才走不出他的手心。
她還記得他曾經在她耳邊問過,在她的心底,她將他藏在哪個地方?其實她並沒有將他藏在哪個地方,她只是全面的被他佔據而已。
「我不知道。」朝雲伸出雙手擁抱他的胸膛,很肯定的告訴他,「但我知道,我不要你離開我。」不管她是不是一廂情願,即使短暫也好,她只想把握現在。
有些事,不能重復一遍;有些人,一生只遇一回。
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經收不回來了,那麼,又何妨錯到底?自與他相遇之後,她所有追逐他的足跡都在她腦中化成了記憶,成了她黯淡無光的生命中,唯一的光彩、唯一的歡愉,也許在當所有的年月都褪去後,在她的心中仍會回旋著,當初因他而輕快躍起的旋律。
北堂傲像是要將她揉入體內的擁抱,比往常還來得有力,像奮力想要告訴她什麼似的,可是他並沒有開口,只是無言的將她擁緊,讓她去作決定。
朝雲輕輕推開他,退離他的懷抱,旋身離開馬房走入山寨里,而北堂傲靜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裙據邊漾出朵朵細浪,仿佛在他的心坎上拍擊出滔滔浪花。
※※※
就在馬房外的不遠處,一群等待著消息的男人們,皆在秣草堆後蹲低了身子,眾人一心地合上嘴不發出一點聲音,以免被猶在馬房里的北堂傲給發現。
昂責偷窺和探听消息的曲沃,在朝雲離開馬房回到山寨里時,趕緊偷偷模模地趕過來。
「那個暮靄走了嗎?」曲沃才奔來他們這還沒喘完氣,等得很心急的西門烈便拉著他問。
他抹著額上的汗,「走了……」真奇怪,為什麼每次派去做這種馬前卒的人總是他?
西門烈又興奮地搓著雙手問︰「那她可有積極的叫韓姑娘回去?」希望他特地找來的這個幫手,能派上一點用場,不負他大老遠的跑去報訊。
「有。」曲沃一五一十地轉達,「她還要韓姑娘好好考慮清楚,就連師門的威脅也都搬出來了。」
「很好。」西門烈听了兩掌一拍,笑得很志得意滿。
但開心的就只有西門烈一人而已,其他蹲在這里參與計劃的人都狐疑,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他咧笑著嘴,「听我的準沒錯。」
「萬一那個暮靄回去師門叫她的師父們來要人怎麼辦?」曲萊一臉愁緒地問,很擔心朝雲她整座師門的人,會因為知道他們在哪的暮靄的報訊,而集體朝他們殺過來。
西門烈更是頻頻點頭,「那就更合我意了。」他就是要找一個嘴巴不牢靠的人來通風報訊,然後讓視朝雲為賓的師父們,全都趕來這里參與盛會。
山老大眯細了眼,「之前也有個叫騰虎的曾經偷偷去找過北堂傲,那不會也是你做的吧?」
「就是我。」西門烈一點也不閃躲,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就是報訊的那個人。
曲萊提心吊擔的提醒他,「師爺,你忘了他們倆的師門誓不兩立嗎?」
「我沒忘啊。」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想讓他們兩個師門在這里開打嗎?」貢萊是愈听愈糊涂了,而且他也發現這個師爺的笑容怎麼變得愈來愈像個混世魔王?
西門烈朝他伸出一指,「答、對、了。」
「什麼!」所有的人頓時因為他這句話而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深怕那兩個師門的人殺過來時,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不要害怕。」西門烈淡淡地安撫著他們,「我會叫靳旋璣去擺平他們的。」這些人也真是的,靳旋璣不相信他就算了,居然連他們也都不看好他,他做壞事可是有金字招牌的。
山老大模不著頭緒地問︰「你到底是準備進行什麼計劃?」
他兩手擦著腰,漾出一抹期待的笑意,「我要北堂傲演一出搶親記。」
在西門烈一發表宣言後,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他還以為他們是因為太佩服他所以才說不出話來,誰知把頭一低下來時,他看到的是每個人都呆呆愣愣地瞧著他,根本就沒人听得懂他在說什麼。
「好吧,我知道你們都不常用腦袋……」他不禁仰天長嘆,把事情的原委從頭說起,「根據最新消息,听說韓姑娘的師父好像把她許配給她的大師兄了。」
「那該怎麼辦?」知道北堂傲與朝雲之間互有情意的曲沃,第一個緊張的大叫,然後馬上被眾人捂住嘴降低音量。
西門烈白了他一眼,「什麼怎麼辦?叫北堂傲去搶回來啊。」
「可是就算是搶回來了,他們兩人的師門也絕不可能會讓他們在一起的。」比較站在第三者立場的曲萊就顯得冷靜多了,有條有理地分析起這個計劃的問題之處。
「這一點我早就考慮到了。」西門烈有招接招地擋掉這個問題,並且說起另一個準備執行的計劃,「既然他們的師門容不得他們在一起,那我也只有替他們制造機會。」
「怎麼制造機會?」每個人都很想知道這種棘手的事他要怎麼解決。
西門烈兩眼綻出邪惡的光芒,「先讓他們愛得死去活來再拆散他們,然後慫恿北堂傲去搶人,再逼他們兩人同時背叛師門,這樣他們就能雙宿雙飛了。」
「哇……」眾人一致地發出佩服不已的長嘆。
他高高地揚起下巴,「崇拜我吧?」
「等一下。」山老大還是有點懷疑這計劃到底可不可行,「北堂傲真的會去搶人嗎?」
「以他的個性來看,他會的。」那個佔有欲極強的男人,哪容得自己的心上人嫁別人。
山老大再接再厲地問︰「你有把握能把他們分開來?」要他們兩上行影不離是很簡單,但只怕想分開他們是一件難事。
「放心,到時我絕對會叫他們的師父們來拆散那對小鴛鴦的。」他涼聲地笑著,並且仔細向他們交代,「在他們的師父來此之前,你們都得配合我的計劃照著演,這樣一來,成功就在不遠的前方了。」
靳旋璣的聲音冷冷地自他的身後傳來,「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要拆散你的北堂弟弟小兩口呀。」這家伙來了也好,沒有他,這場戲就可能會演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