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烈還沒回答他,他就逕自來到那票傷兵面前,朝他們的月復部各賞了一記更重的拳頭,借以發泄他心中的不快,令西門烈看了是既搖頭又嘆氣,直嘆自己干嘛沒事要答應東方朔的請求,跑來做這兩個脾氣都一樣壞的人的生意。
「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揍完了人,北堂傲心情不錯地拍拍兩手回過頭問他。
「有。」西門烈一手按著額際,「你可不可以叫那位高貴的準盟主姑娘開開金口?最少下次揍人之前先給個理由行不行?」
北堂傲並不以為然,「她本來就不愛說話。」
「可是她對你說話。」西門烈指著他的鼻尖,淡淡的提醒他是這座山寨里唯一能夠和朝雲溝通的人。
「那又怎麼樣?」他們倆打了那麼多年,自是比這些外人來得熟悉。
「她一人的行徑,足以影響整座山寨弟兄的心情。」他決定先改善那位暴力姑娘的言行以治本,「時時看她沉默不語的坐在一邊盯著大家,讓每個人是又想親近她又害怕,日子過得提心吊膽的。」
「她也不過是不想讓那班色鬼接近她而已。」北堂傲倒是站在朝雲的那一邊,並且把她的行為視為理所當然。
西門烈冷不防地問︰「那她一定很寂寞羅?」
「寂寞?」他一時被這個措詞給怔住。
「生命中只有你這個宿敵,活在這麼窄小的世界里,豈不寂寞?」听說那個朝雲,不但對外人都不怎麼開口,就連對自家師門的人,也都沒說上幾句話,這種孤寂的人生,有什麼樂趣可言?
北堂傲在听了他的這番話後,也才更進一步地了解朝雲,只是他沒料到,或許發生在朝雲身上的喜怒哀樂,她都是只能自己獨自擔著,這樣的她,真如西門烈說的寂寞嗎?在他的記憶里,他似乎也從沒見她真正的笑過……
「為了她好,跟她談談吧。」看他因此而陷入沉思,西門烈軍屬的心情不禁好上了許多,且在他的耳邊鼓吹他快去改造一下朝雲。
北堂傲瞠視他一眼,心頭千回百轉的,盡是徘徊不去的寂寞二字。
「對了,你何時要認靳旋璣這個哥哥?早點認了咱們也可以早點收工,不如你現在就認好不好?我可以立刻叫靳旋璣過來。」難得看他會像今天那麼好講話的模樣,西門烈馬上打鐵趁熱地順便游說起他來。
「下輩子。」北堂傲一把推開他,邁開步伐走向山寨里去找朝雲。
「師爺,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收留這兩位準盟主了?」北堂傲的前腳剛走,山老大就挨在西門烈的身邊苦苦請求。
「看開點吧,誰教咱們收了人家的銀兩?就算是被揍被踹也都認命點。」西門烈耐性十足地握緊了拳,「在北堂傲承認他是靳旋璣的弟弟之前,咱們誰都不能輕言放棄!」
「可是那個女人……」山老大還是很害怕,「咱們要到何時才能月兌離苦海?」請神容易送神難,而他們山寨就有一個長得像是仙子的可怕女俠。
說到這點,西門烈就很有把握,「不用擔心,就快了。」
每次再怎麼問北堂傲願不願認親,總會被他潑盆冷水,沒關系,北堂傲只想賴在這邊跟他比耐力,就是偏偏不去認哥哥也可以;朝雲一心只想要逃走不幫北堂傲認親也行;現在繼續與他們慢慢耗也無所謂;因為這是一場耐力賽,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最有耐心的人。
只要能夠掌握住北堂傲的弱點,他就不信沒辦法讓北堂傲對靳旋璣吐出哥哥這兩字來。只不過,若是他們想要早點結束這場耐力賽,也許,他該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對朝雲下手才是。
第四章
北堂傲隨意地敲敲朝雲的房門,不等她的回應便逕自進入房內。
因勉強出手而扭傷了手腕弄傷了手指的朝雲,正打算自行療傷時,沒好氣的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各,就這麼不問她的許可闖進來。
進了房的北堂傲,兩眼緊盯著她那雙處處破皮猶在滲出血絲的小手,一雙劍眉,不舒服地緊緊攏聚。
以前就算他們兩人再怎麼戰得日月無光,或是惡斗了數日不息,他也從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或是傷處,而這里的人,卻在她的身上開了連他也舍不得的先例任她傷了自己,她怎麼可以讓他們有這種資格?
他朝她伸出大掌,語氣陰沉的命令,「把手伸出來。」
在他那看似氣憤的目光下,朝雲下意識地把手擱躲至身後,才想離他遠一點,就被氣急敗壞疾走過來的他強捉著雙手,直拖向房里的另一隅。
「你想做什……」朝雲張口想反抗,他卻快速地將她的雙手按放至妝台邊盛著清水的盆子里,陣陣刺痛,令她不禁合斂著眼眉。
北堂傲小心的洗淨她的傷口,並拿來桌上的傷藥仔細的敷在傷處上,以干淨的布裹起,並且順道診看起她看似有些不對勁的手腕,在發現她扭傷了後,又開始為她推拿起來。
朝雲咬著唇,細細看著他的側臉,他那專注的眼眸,令她有些心驚,她不曾在他的身上發覺過他也會有這種溫柔的時刻,很不習慣,他又在她的心底變了個模樣。
處理完她的雙手,北堂傲看了看她因打架而沾滿了塵土的衣裳一會,又二話不說地月兌起她的外衫來。
朝雲在他動手月兌起她的衣裳時猛然回過神,不但努力阻止小臉又在他的面前泛紅,同時也阻止著這個比其他人都還要難纏的。
北堂傲不悅地看著她的矜持,「又不是第一次看,遮什麼?」
朝雲遮掩的動作霎然止住,心頭多出了一份酸澀的味道。
他還看過多少女人?在其他女人的身上,他是不是都無往不利,從不曾有女人會這般拒絕他?
見她整張小臉在他的話一出口後刷成雪白,而她也開始了咬唇瓣的壞習慣,無須猜測,他也知道這個多疑的女人把他的話想歪到哪去了。
「在你身上,我看過更多的。」他刻意邪惡地在她的耳邊更正,並乘機舌忝了一下她的紅唇。
朝雲忙不迭地掩住唇,以防他又再造次,他卻氣定神閑地笑了,在她猶為那夜他替她拭身之事而臉紅之時,他早已成功地褪下了她的外衫為她換上另一件干淨的棉裳,並且為她披上了件御寒的綢布。
即使她換上了這種樸實無華的裝扮,在他的眼里,都無損于她的美,可是他雖能改變她的外表,卻改變不了她那不容得人進入的世界。西門烈說得也許沒錯,她以往在追逐他之外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他一概不知曉,就不知她在身處高處時,又有何感受?
他殷殷在她耳邊叮囑,「想在這里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必須放棄以往的自尊和自傲,融入人群、加入他們的生活。」都淪落到這個境地了,她不能再像以往猶自孤芳自賞。
加入他們?朝雲定眼看了看他那一身的打扮,對他甘願放段加入匪賊圈子的作法,不屑為之。
他可以從一代刀客變成一個在這荒地里攔劫商旅的搶匪,和那些人一樣,不事生產,視打劫為正途。反正他從來就不在乎過自尊,他當然可以融入他們,但她不同,她所習得的知書禮教與師門庭訓,在在不允許她隨著這些人一塊為非作歹,人可以無能,但萬萬不能無德。
「說話,學著說話。」見她又封上了嘴,他忍不住握緊她的雙臂搖晃她,「你不能永遠在人前都像個啞子!」
朝雲撇過芳容,並不答腔,絲毫不認為她無聲的日子是礙著了誰的眼,又有什麼不能?不開口,那是因為無話可說,而她,也從沒有什麼可以啟口暢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