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明亮的紅燭火焰如蓮﹐她卻自覺如被熄滅的殘盡﹐留在人問品嘗人世的無常與蒼涼﹐因心冷而絕望。
洶涌的憤怒匯聚至她的雙掌﹐她緩緩揚起皓腕﹐廟里的明燈與香﹐火頓時飄滅﹐在燭影暗去時﹐座上木造金身的神像﹐金箔片片掉落﹐香客們尚不及點燈復明﹐她的掌腕再一使勁﹐香座上猛地掀起轟然巨響﹐木碎煙飛。
響音如聲﹐直透耳膜﹐好半天﹐廟中的香客們听不見其它的聲音。塵埃中﹐座台上毀碎的神像個香客們錯愕愣眼、屏住了呼吸無法思考。
在驚訝的抽氣聲中﹐廟身陣陣搖動恍如地動天搖﹐鮮花供果、燭台燻香各自零散翻落﹐香客們惶然的驚呼聲此起彼落﹐左容容在香客們紛紛伙身下跪或倉皇而逃時﹐輕移蓮步退出店門之外﹐冷眼仰視廟檐上請高人設計過的鎖神名磚、伏魔瓦片﹐隨著里頭被毀的神像自高處掉落。
她後畔噙著一朵細頸的笑﹐在奔逃而出的香客之中﹐自在地走出封印被破的廟宇﹐揚手招來等待在廟外的轎夫﹐命轎夫迅速起橋前往東郊皇陵。
年輕的轎夫們在將轎抬至設有重兵看守的皇陵外後﹐便要左容容下轎﹐表示不敢再前進。左容容無所謂地輕聳香肩﹐付了轎資﹐裊娜地直走向皇陵的陵門。
很快地﹐守陵的禁軍集結在她的面前將她攔下﹐她不作聲也不後退﹐朝他們徐徐綻笑並伸出雙掌﹐驚人心神的笑意似吸人魂魄般﹐禁軍們掌間的兵器月兌手墜地﹐倦累得了不開眼在她面前倒跪而下﹐紛紛閣上雙眼沉睡﹐任她再度前行。
綠水青山中﹐雪白的皇陵顯得醒目突兀﹐步行過兩旁石像陳列的坦然大道後、皇陵石鑄的陵門便儼然在望。
石色如雪的陵門上縛上了重重鎖鏈﹐門外還立有高聳的柵欄﹐令左容容不得不止步﹐閉上眼停站在門前思考。
不一會兒﹐她取下發上的玉簪﹐在柵欄之前畫出一道驅火陣法﹐陣法畫好後﹐她彎將玉簪直插入陣法中心﹐再抬首望向高聳的柵欄﹐木造的柵欄在玉簪破土插入時﹐迅速被四面莫名而起的烈火吞沒燎燒﹐火舌在南風的吹拂下拼命拔高﹐似恨不得能攀上雲霄。
左容容穿過熊熊烈火燒出的入口﹐來到陵門之前﹐只手輕按在光滑如鏡的門面上﹐霎時碎石飛進﹐深厚的石門裂開了一道口﹐被迫開啟陵門任她光臨。
在陵門被破的同一時刻﹐待在六扇門地底宅內的衛非氣息忽然大亂地忙掐指細算﹐而後睜大了雙眸。
皇陵陵門被破﹖﹗難道百廟封印已經彼左容容給破了﹖衛非不得其解的蹙眉揣想﹐即使左容容的行動再怎麼快﹐她怎有法子在短時間內破了他已施法守護的百廟而不被他察覺﹖衛非很快地就推翻了先前的設想﹐認為左容容是直接去皇陵﹐而百廟她應當尚未動手才是。但她的行動速度恍他預期的快上許多﹐他甚至還來不及陣護皇陵。
衛非拍開宅們﹐快步走至隔鄰的左容容大宅﹐將一只骸吊在窗邊覆著黑布的金籠取下﹐提著金籠又走出左容容的居處﹐繞過地底下曲曲折折的小徑來到地面上﹐仰首審看了天象一會兒﹐彎身將金籠擱置在地取下黑布讓久居黑暗籠中的火鳳凰重見天日﹐這只火鳳凰﹐乃是第一個被左容容派去當刺客的朝歌﹐從九天巡府雷萬春那里帶回來的。原本是鎮守雷萬春府中風水壁的火鳳凰﹐硬是被為毀雷萬春勢力的左容容奪來﹐而奪來之後就一直擱放在她的宅子里﹐被她當成一只普通的鳥兒養著。
然而衛非卻不當火鳳凰是普通的鳥兒﹐他將這只火鳳凰機為救命的兵符。左容容進皇陵不外乎是要毀皇陵內的大唐風水壁﹐若不及時救回風水壁﹐後果太不堪設想了。
衛非低首朝籠內的火鳳凰叮嚀了幾句﹐拉開籠門﹐讓火鳳凰振翅飛向天際。
破皇陵而入的左容容﹐不知衛非已采取了挽救的行動。她在陵中朝目標前進著﹐一路上設計得宛如仙境的皇陵﹐讓她不禁高挑秀眉。
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槐木車馬、彩陶繪源被皇族做為擺飾署放在陵內。桂殿蘭宮、長樓飛閣﹐一棟一墅地在陵中矗立難以數計。陵里上有眾星下有百川﹐陵頂瓖嵌著斗大的夜明珠﹐量淡的光芒似是明星熒熒﹐陵底一條條人造河川﹐長橋臥波其上﹐灌注在川中代替水的水銀﹐使水川流百年也不枯竭、由珍貴的人魚膏所制的長明燈﹐瑩瑩在空氣中閃耀﹐將陵內映照得恍如白晝。
左容容並不以眼前所見的景象為喜﹐反而憎惡的感覺油然而生。外頭不知有多少百姓日回過著有一頓沒一餐的生活﹐而在這陵墓之中﹐皇家的先人們卻是過著神仙似的生活。活人尚不如死人﹐是否正是所謂的生不逢時﹐做人要比做鬼更慘﹖心緒難平的左容容拉著及地的羅裙朝陵中疾行﹐直走王陵中深處﹐尋找大唐創國時所建的風水壁。在一盞永世不熄的長明燈的指引下﹐一面翠玉雕成的龍形玉牆呈現在她的眼前。
玉牆上所雕的九條玉龍﹐盤踞著牆上浩美廣幅的山水﹐替大唐皇室緊緊守護著世代江山﹐即使君昏臣讒民不聊生﹐這面風水壁也能讓大唐世代不滅。
左容容伸掌按在玉龍的首際﹐其中一條玉龍即震碎在她的掌心之中。她一連震碎了四條玉龍﹐正打算將剩余的五龍也全震碎時﹐陵中突然掀起一陣灼熱的旋風﹐強風使得長明燈忽明忽滅﹐就在燈火快被吹熄時﹐陵中亮起了更加刺眼的光芒﹐令她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愣眼看著自陵外飛進的火鳳凰﹐在火鳳凰朝她飛至時﹐俐落地偏身閃至一旁﹐免得自己被熱力四散的火鳳凰掃到。但她這麼一讓開﹐火鳳凰便停棲在已被她破壞的風水壁上﹐頻吐著火舌﹐讓她再也無法靠近。
左容容不需算也知道這只鳥兒是誰派來的﹐她瞄了尚存的五條玉龍一眼﹐不禁有點氣惱。這風水壁只被她毀了一半﹐又有火鳳凰鏡守護壁﹐想來她是不能再動風水壁的主意了。早知這只鳥會來環她的好事﹐當初她就該在得到這只鳥時殺了它。
氣惱之余﹐她盯著殘碎一半的風水壁﹐又漾出了笑容。
衛非的火鳳凰暫時救得了皇陵的風水壁﹐讓大唐能再撐上一段時日﹐卻不見得救得了百廟。環饒京城的百廟﹐將因首廟的毀敗而逐一瓦解崩落﹐百廟一毀﹐與百廟相互依存的皇陵自然也失去了守護的作用﹐無法讓這個朝代久久遠遠。她毀不了皇陵但已毀了百廟﹐那麼滅世的一天雖不能如她所願立即到來﹐但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對這種成果﹐她雖不甚滿意但仍可接受。有衛非擋著﹐眼前能破一個是一個﹐還有數道毀滅的大門等待她去開啟﹐她就不信衛非那麼有能耐﹐能夠全部阻止。
放走火鳳凰之後﹐衛非沒直接回六扇門﹐而是以飛快的速度趕至皇城之外﹐反而先左容容一步﹐改守勢為攻勢﹐照著水道地形圖﹐找出京城水泉的中心點。
皇城外的一座古剎﹐正是衛非自水道圖上推算而出的水泉中心點。當他趕赴至早廢棄多年的古剎﹐迎接他的是荒煙漫草和頹傾破敗﹐寂靜幽涼得只听得見蟬鳴﹐不見一絲人聲。院內一處寬廣深不見底的大池﹐清冽剔透的泉水不斷自地底涌出﹐流泉掙棕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