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容容喘息地申吟﹐環著他的頸間更貼近他﹐燎燒的炙熱擒獲她的感官。品嘗著他的吻時﹐她仿佛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能與他這麼親近她更奮力地想留住他的吻。
「我想要﹐但你願讓我選嗎﹖」他的氣息暖暖地吹在她的耳際﹐兩手流連在她的腰間﹐恨不得能將她就這般揉進體內﹐讓她只屬于他。
「你說﹐我會考慮。」左容容靠在他的胸前﹐仔細地傾听他的每一句話。
「我希望未來的你能取消心中的計劃﹐永遠當現在的左容容。」雖然能有多遠他看不見﹐但他要的永遠就只有這麼簡單﹐他只是想要眼前的她而已。
「我做不到、時間已快到了。」她緩緩撤離他的胸膛﹐眼神清亮。
「那麼……」衛非放棄地合上眼﹐「我們只有對立了。」
她笑得淒愴﹐「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命中注定兩個相愛的人要對立。那為何老天一開始就安排他們兩人會有心﹖「我很遺憾。」衛非伸手想捉住她那抹笑﹐那種笑意讓他深切地體認到什麼是遺憾和不甘。
「為何要讓我愛上你﹖」左容容問得很不平﹔他當年應當就和她說清楚愛上他會有什麼後果﹐讓她緊守著自己的心﹐好好保護自己不愛上他﹐這樣一來﹐她現在也就不會因抉擇而痛苦不已﹐眼睜睜的看一段情零落毀壞。
「因為我是唯一能夠阻止你的人。」知而不告的衛非在被罪惡感和內疚凌遲著身心時﹐也隨著她一同被煎熬著。他也是受罪的一方﹐他也想控制自己﹐不願讓自己愛上她﹐但他的心就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急速地陷人情網中無法抽身。
「如果你對我也有心﹐就成全我的心願﹐不要阻止我。」她退了一步請求他﹐實在不願他們走到將對方視為對手的境地。
衛非無奈地搖首﹐「若我成全了你﹐我會辜負世人。」
「我重要還是世人重要﹖」左容容面無表情地看他心中的天秤上哪一端較重。
衛非的情緒劇烈翻涌﹐他深切放在心底的她﹐一顰一笑在此時成了左右皆難以割舍的煎熬。他攤開自己的掌心低視﹐再握緊了拳頭﹐把自己的心割裂。
「世人。」
她的淚忽然涌了上來﹐倘落雪白的面頰。
到頭來﹐他最在乎的仍不是她。但即使她的心頭有憾﹐即使淚水使她看不清世界的樣子﹐她卻清晰地看見她必須做的事。
「容容……」衛非難舍地撫著她晶瑩的淚﹐擁著她顫抖的肩頭低啞地喚。
「從下一刻起﹐忘了以前那個左容容。記住﹐你要顧著你的性命﹐不要再故意讓我﹐否則你會死的……」左容容猛然擁緊他﹐以一個遇溺者的姿態﹐緊緊的不顧放手。
她期望世上真有孟婆湯﹐能讓他們兩人喝了後忘記彼此間的感情﹐能如陌生人般硬下心腸。
「你何苦如此﹖」衛非感覺地愈是抱緊他﹐離他愈遠。他忍不住捉緊她。「站在我這一邊﹐不要逼我將你當成敵人。」
左容容緩緩地拉開他的雙手﹐抹去臉頰上的淚退開了他的懷抱﹐斷心斷情地斬斷與他的糾纏﹐宛如陌路人般凝看他一會兒﹐再走至棋桌的對面﹐表情自制而冷靜。
她伸手指向棋盤﹐「命運如棋﹐而你我各據一方﹐我們兩者﹐只能存一。」
「容容﹐你勝不了我……」衛非頹然地坐下﹐看桌上的楚河漢界愈形擴大﹐直將他們兩人分隔得好遠好遠。
「未必。」左容容在未下完的棋盤上舉棋前攻﹐聲明她不會改變的決心和自信。
衛非閉眼沉思許久﹐繼而睜開眼在棋盤上與她過招。
鱉變的棋局在他加人之後更加錯雜難解﹐在幾番來往之後﹐左容容漸漸不敵他縝密的攻勢。
「將軍。」掌握了局勢的衛非挪動一子﹐朝她提醒。
左容容連忙移子解圍。
「將軍。」衛非更進一子後﹐轉眼又輕易地將她攻陷。
左容容張大杏眸﹐首次了解他隱藏了多少她不知的面貌。
「將軍。」衛非拿下勝棋之後﹐抬首迎上她難以置信的雙眸﹐「倘若命運如棋﹐那麼我們之間的棋局﹐你沒有勝算。」
左容容揉亂了一桌的棋子﹐不信她會如他所言勝不了他。
「你還有回頭的機會。」衛非握住她的手﹐還是希望她能收回開戰的號角。
左容容撥開他的手﹐「我們誰也不能回頭。」棋局和人世間的情勢不同。她未必會輸在更多變的局勢上。
衛非看透地閉上眼﹐「我已經讓了你十年﹐從現在起﹐我一步也不會再讓。」
第四章
下定決心的左容容也沒打算讓衛非。
正式發出敵對宣言之後﹐左容容便舍了心舍了情﹐從深沉的情愛里蘇醒。人前人後的心緒交戰﹐與衛非難舍難離的糾纏﹐皆是她得除去的﹐她必須舍了他﹐舍了最初純摯的情愛﹐在這世上﹐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版別了衛非﹐她再也不必挺直了背脊﹐在人前裝歡笑意盈盈﹐在人後因衛非而心頭默默倘血﹐這種曾陷她于昏亂混淆的痛楚﹐此刻剩余的﹐只有深深的疲倦。
從今而後﹐她是一只逃離魔咒的自由鳥。被衛非緊密里纏了十年﹐此刻完全擺月兌﹐她終于可以展翅飛翔不受束縛。她不需再苦苦壓抑體內奔騰如流的毀滅﹐可以盡情地把天地放在掌心放手豪賭一場﹔可是她卻也覺得頓失憑恃。當寂寞悄悄滑落時﹐她許久許久不曾感到如此孤絕﹐仿佛身體里的一部分掙扎欲墜﹐卻又不肯與她分離。
踏出六扇門﹐左容容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回首轉身仰望高懸在門上黑木金漆的門匾。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把她來這世間的原由好好告訴養育她至今的左斷。她可以下對任何人有所歉疚﹐但要放下左斷﹐她總有一種骨肉難離的感觸。
她悵然地轉身﹐起程趕赴她今生最重要的一場盟約。
謗據古獻記載﹐京城能成為大唐重城﹐乃因東郊皇陵的皇室龍穴所護﹐而除了皇陵之外﹐百座廟宇環繞著京城形成一種封印屏障﹐皇陵與百廟相依共存的力量﹐使京城成為大唐不被外力所擾、惡力所侵的重要據點。若她想進入皇陵﹐必須先突破百廟所結成的封印﹐但要─一突破那些封印太過耗時了。
左容容照著日前向左斷要來的京城地形圖﹐首先來到最靠近京城心髒地帶的廟宇。
她站在香火鼎盛的廟門之前偏首輕笑﹐衛非一定以為她會按規照矩地破封進陵所以把防她的功夫都下在百廟之上。但她可沒那麼多時間和耐心掃除百座封印﹐只要她破了百廟之首﹐憑她的本事﹐要進入皇陵並非難事。
左容容輕步跨入廟門﹐靠站在廊柱旁觀看廟內的信眾們。在裊裊香煙中﹐香客們虔誠地伏身膜拜座上的神詆﹐盤掛在橡上的檀香飄墜飛灰﹐夜以繼日的焚香﹐燻黑了神詆的面龐。聲聲的祈願祝壽竄流至她的耳里﹐她側耳聆听﹐人們多半是在請求座上的神詆讓這個紛亂的國家平安富強﹐少些抽稅和高壓﹐讓百姓清音的生活得以維持下去。
一聲一聲地听著﹐生氣里濁重的煙火氣味使她更加清醒﹐熊熊的心火仿佛被加溫般地沸騰著。自小左斷為她佩戴的禮佛念珠﹐絲線突地在她的胞間斷裂﹐菩提子瞬間墜落滿地﹐四面八方地滾流。
她忍不住握拳場視高坐其上的神只﹐那香座上的神听見這些請求了沒有﹖若是听見了﹐地為何不下凡普渡眾生﹖鎮日受人們的供奉華寵﹐它為這些人付出了什麼﹖施與受之間﹐地應當是施者而不是受者﹐地為何不下來代百姓受這些苦難﹐反倒一身燻香霞峽地高坐明堂﹐不染一絲人間煙塵﹖也許﹐它听不見﹐更或者是吝惜于把一塵不染的自己投身于這個憂歡交錯的人間、善惡割據佔領的世界。這是濁下或是清高﹖神只的姿態應當是如此嗎﹖地若是听不見﹐但踏入雜背人間的她全听見了﹐她听見了遠送不到的痴心祈願﹐也看見了被這些生命點燃的璀璨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