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有小貓兩三只,但你可以數久一點,因為我這次要慢慢來。」他不想讓那些人太痛快,他這回要一拳一拳慢慢揍,直到他心頭爽快了為止。
「你又要做冰雕嗎?」上次他大顯身手,對上他的人就成了冰塊,她在想他可能又會把人冰起來。
他頗有顧忌地征詢她的意見。
「看在養過你的份上,我會盡可能試著留給那老頭一口氣,不過,該有的皮肉痛他絕對少不了,你會介意我把其他人都順便算在里頭嗎?」他不曾有對平民百姓開殺戒的紀錄,而那些人又跟她有關系,等會兒他得克制一點。
連城絲毫不在意他將要做些什麼,在她心頭累積多年的怨和恨,使她反而想要自己動手,出一口氣。
「不會,老實說,我很想親手這麼做,特別是對我的義父。」若不是她這般無用,實在很想代替他。
「听你這麼說,你真的在秦府過得很慘?」織羅的火氣燃到最高點。
「在秦府,我並不算個人,他們只把我視為生財工具。」慘?是根本就沒有人把她當成人看待。
「你現在就坐在這里數,把眼楮閉上,我去去就來。」他再也忍不下去,伸手撫上她的眼後,就去找人算帳。
此起彼落的痛叫聲,在他一離開她的眼前後,立即在林子的另一方響起傳進她的耳里,她听話地閉著眼沒看,靜靜地數了好久,他卻遲遲不收手,沒來叫她睜開眼。
「織羅,你好了沒?我可以把眼楮睜開了嗎?」她數得不耐煩,想知道情形到底是怎麼樣。
「再等一下。」正揍秦世業揍得過癮的織羅,一時半刻間還不想停下來,他還留著那群小嘍羅等著慢慢收拾。
連城只好繼續數著等他,可是數著數著,又有一陣冷風朝她吹來,她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然後才發現不對。
「沒事了,我們走。」織羅在一切變得平靜後,飛躍回她的面前。攔腰把她抱起。
「織羅。」被抱著走的連城在他肩上朝後望,而後輕聲喚他。
「嗯?」痛揍秦世業發泄完畢後,他的心情好多了。
「以後,他們都不會再來糾纏我,即使曬了太陽,也不會有半口氣了。」她靠在他的肩頭無聲地嘆息。
「為什麼?」他記得他已經很控制自己了,那些人怎麼會沒有半口氣?
「因為你又不小心把人給冰了。」真是壞習慣!
第五章
帶著連城漫無目的四處行走的織羅,在抵達另一個小鎮後,于暮色降臨前找了間上好的客棧,當作暫時的落腳之處。
從第一晚住在一塊後,數十天下來,他們都忘了要分房而居的這件事,因為連城無論到何處,總能吸引凱覦她的男子,弄得常喝無名醋的織羅,早已睡慣了她的房門。只是,老是睡硬邦邦的石頭地板,織羅覺得應該改善他睡覺的地理位置,和弄清楚每天被人追著跑的理由。
不只如此,她還有一些令他費解的奇怪舉動。
腳不能沾土、不肯從他身上下來,這些他都還能接受,但每當抵達廂房後,她總是迫不及待地要求一盆清水,她不急著拿來清洗臉上的飛灰塵土,是拿來泡腳。礙于她是姑娘家,他不好意思問,可是這一點,他悶在心頭已經悶很久了。
當今天連城又將雙腳放進木益的冷水里浸泡時,她臉上掛著的舒暢笑容,讓在一旁的織羅終于忍不住滿肚的問題。「連城,你到底是什麼來歷?」他一直沒問,而她也不曾提。
她臉上安適的表情立即收走,緊張不安的神態隨之換上。
「為什麼……問我這個?」她緩緩抬頭,小心地看著他嚴肅的臉龐。
「從我認識你之後的每一日,不管我帶著你走到哪兒,都有人追著我們跑,而且每個人都想帶走你,我很想知道明天又會有誰追來。」雖然她很美,但也沒這麼夸張吧?每天都有人想追她捉她,他老是要擺平追兵,也煩了。
她搖頭,「我不知道明天誰會追來。」除了王爺府和秦府外,其他想捉她的人一概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會被人追,你總曉得吧?」被人追也要有個道理。
「曉得。」她雙手頻絞扭著身上淡藍色的衣裳,一會兒放開,一會兒又揪緊。
「為了什麼?」他認得她的這個動作,每當她不安或煩躁時就這麼做。
她緊揪著衣裳,眼瞳直視著自己浸泡在清水里的雙腳。她多多少少了解這男人的性子,一旦提出問題後,他固執的個性就一定要得到答案……現在,已經到了瞞不住的的時候了?
「眼淚。」一片寂靜過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啊?」等她答案等很久的織羅,意外和疑惑覆滿心頭。
「他們要我的眼淚。」她抬頭對他笑,可是那笑容卻有濃濃的傷感。
「我听不懂。」他緊皺著眉,實在是無從了解。
「他們要我哭,有了我的眼淚,他們就會滿足,那些要追拿我的人,只是要我哭。哪一個人不是因此為她而來?王爺府的人是,秦府的人也是.听聞過她傳說的人當然也是。
只是要她……哭?
「他們差不羞?四處追、到處捉,就是要把一個姑娘弄哭?」他的脾氣又開始變壞,在房內重重踱步。
「難道你不像他們一樣想要我的眼淚?」他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外,使她訝然不已。
「我要你的眼淚干嘛?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讓你哭?」他怪聲怪氣地問。
「你不要我哭?」她沒听錯?這男人不要她的眼淚?
「不要,我最怕女人哭了,你可千萬別哭給我看。」他敬謝不敏地搖著手,怕死了有女人對他哭。
「織羅,你很不同。」她啼笑皆非地看著他戒慎恐懼的模樣,他像把女人的淚水當成了洪水猛獸。
「我是個粗人嘛!」他沒念過幾年書,听不懂文人說女人梨花一枝淚帶雨的樣子有多美,他只知道女入一旦哭,後果就很難收拾。
但連城就欣賞他這個粗人。
「你雖粗心又魯直,但似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王公貴人她曾見過,滿月復經綸、風流倜儻的人士也知曉不少,但那些男人都不能撩起她這種感覺。
「我善良?我不只像土匪,我還殺過許多人。」活到這年紀,他做過的壞事比善事多,普天之下,可能沒人會點頭同意她說的這點。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知道你曾做過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對我好,自小到大,就屬在你身邊時,我最快樂、最安全。」待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或許是她多年來,能在夜晚時睡得最香最甜的日子,有他在,當她睡醒睜開眼時,能夠開心地迎接每一天,沒有煩憂,也不會有傷害。
「除了那個老頭外,還有其他人欺負過你?」他面容凝肅地走至她面前質問。
「欺負?或許可以這麼形容。當我還在襁褓時,我在海邊被人拾到,而後被賣去秦府收養,由小到大,秦府的人和一些與秦府有往來的富商或政客,他們……」她翻出記憶,淡淡細述,但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握住手臂。
「這都是他們弄的?’他拉高她的衣袖陰騖地問她,手上那些已經是陳年舊傷永遠都消不掉的傷痕。
「每個人都想從我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這只是手段。」她邊說邊拉開他的手將袖子放下,頭垂得低低的,不願他看見她的丑事。
「那東西,是指你的眼淚?」他蹲在她的面前問。
「對」
「你的眼淚有什麼特別嗎?」傷害她來得到她的眼淚?是她的眼淚值錢,還是她哭起來會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