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看了你的臉?」這句話他听了好幾次,所以他照她的話尾,順順當當重復這個問題。
「對。」她朝他重重地點了個頭。
「姑娘,讓我搞清楚,我看了你的臉,所以,我就要帶著你?」他撫著微疼的額邊兩際再問。
「對。」她再次向地點頭,頭頂上的鳳冠差點掉下來,連忙把它扶正。
「你很強調你的臉部問題?」把話問到這里,就算他的腦子再怎麼笨,也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對。」她扶著頭上的鳳冠,又對他點頭表示正確。
「姑娘……」他忽然很想仰天嘆息。
「我叫連城,東海珠城人氏。」她站好了,微微向他頷首介紹自己。
「連城,所有看過你的臉的人,也都要像我這樣帶著你嗎?」只是看了她的臉,就要帶著她?那她被幾個男人看過?
「不,雖說別人也曾見過我的臉,但能帶我來去的只有你一人,我這一生,就只有你才可以。」她嚴肅地搖頭,眼眸直直望向他,緊鎖著一張容顏。
「為什麼只有我?」他是她史無前例的第一人?為什麼?別人看就可以,而他看就不行?
她俏麗的臉龐漾出兩朵淡淡的紅雲。
「因為今日是我出閣之日,第一個見著我面容的男子,就是你……」紅巾之下,第一個與她素面相見的人就是他,遵照禮法,她的良人就是他。
「是我……又怎麼樣?」他听得一頭霧水,心智也被她粉粉女敕女敕的臉龐迷走了大半。
她嬌瞠地怨瞪他。
「我這樣說你還不懂?」她都解釋得那麼清楚了,他怎麼還是這麼魯鈍?
「不懂。」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使他有話直說。
「你……」他的老實話使得連城幾乎氣結,脹紅了小臉,又氣又急地頻頻跺腳。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帶著你,而你的臉部問題我也無法管,就此道別,珍重。」他在自己還沒被她的一舉一動把自己給迷失前,有點理智地想抽腿離開這個美得可以當禍水的女人。
「可是你看了我的臉,你不能……」她哭訴似的聲音又使他忍不住軟下了欲走的腳跟。
「我看了!我看了,我是看了你的眼楮、鼻子和嘴巴,這又犯著什麼了?」他煩躁地轉身,走至她的面前大聲地問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使得這個女人非要跟著他不可。
連城被他的吼聲一嚇,差點掉下她所站的大石。
「你凶我……」她委頓地坐在石上,雙手掩住臉龐額聲地指控。
「我哪里凶你了?我是天生嗓門大……」本來還想繼續說清楚的織羅,在看到她抽動的肩頭後,怕她會在地面前掉淚,急急忙忙改口,「喂……喂,你別又來了,你可別哭,好……我盡量把嗓門壓小,我下次不敢對你大聲了!」
「你不但凶我,還棄我于不顧……」她雖沒哭,但指控還沒完畢,並且又為他增添了一條新罪名。
他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棄你不顧?姑娘,你也行行好,咱們素昧平生呢!」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不想讓她跟著,就是棄她于不顧?而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人!
「在你看過我的臉後,你還說素昧平生?」她的音調更是哀傷,忍住眼眶里的淚水不讓它流下來。
「為什麼你老是說我看了你的臉?我看了和沒看有什麼關系?」他干脆陪她一起坐在石頭上。
「我的紅頭巾是你揭的。」她稍稍轉頭看他,從衣袖里掏出那條決定他們兩個命運的絲巾。
「所以?」他瞪著那條作怪的絲巾。
「這頭巾……只有我的相公才能揭,而我的臉,也只有我的相公才能看。」她垂首將絲巾收回袖里,把他一直弄不清楚的最後一個重點告訴他。
他,听得流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她的臉,與她一起大眼瞪小眼。
「相公?也就是新郎?」該不會這麼一揭,就給自己添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新娘吧?
「對……織羅?」她在答復的同時,就眼睜睜地看他往後一倒,落下大石跌得四腳朝天。
他很快就從地上跳起,在她面前走來走去,企圖冷靜他的腦袋和剛剛听到的事。
「慢……慢著,我沒娶你,我只是救了你,救人和娶老婆不一樣,我也不興那套什麼以身相許,所以你就把這事給省了,咱們救歸救、娶歸娶,別混為一談。」他的表情如遭雷擊。口氣不穩,很希望她快快收回那句話。
「我沒叫你救我,我也沒叫你揭我的頭巾,可是你偏偏做了!你當初不多此一舉阻止我落水,我現在也不會厚顏無恥地賴著你。」看他那麼不情願,從不曾發過脾氣的連城,終于心生怒火。
「你要投水自盡,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我是在救人,」織羅也跟她嚷了起來。
「我說了我不是要自盡,我是要逃婚,」她在逃婚,他卻以為她在自盡,打亂了她的計劃不說,還不經同意就揭她的頭巾,如今這一切,還不都是他自己找來的?
「投水逃婚?你想逃到地府去呀?」他捏了一把冷汗。那座橋有多高、那座湖水有多深她知不知道?這種逃婚法,她會逃到下一世去!
連城撇過臻首,顫抖地克制自己不再說又怨又怒的話語,腦海里一遍遍地回想今日所發生之事,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連城?」看她一直不說話,他忍不住出聲喚她。
「你不願承認我這個妻子?」她轉過頭來,帶著悲傷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問。
「我……」看著她悲傷的容顏,織羅又是一陣不忍不舍,心理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你既然這般不願,我不強人所難……」她悲涼地笑著,從石上站起背對著他,踱著細步走到大石的邊緣。
他趕在她雙腳踏上地面之前攔抱住她。
「你想做什麼?」自個兒說不能沾土的人還想下地來?
「你不願帶我走,我就照你說的去自生自滅,你不必理會。」她試著想拉開他放在她腰間的大掌,不願留在他眼前自討沒趣和羞辱自己。
「你要自生自滅?」他听了後將她抱得更緊更牢。
「痛……」她幾乎快被他勁道十足的雙手捏碎,忍不住從唇邊逸出一聲悶哼。
「我的力道太大了?讓我看看,」織羅馬上把她抱回石上,撩起她兩手的衣袖審查是否把她弄傷了。
「你……你又看我!」連城又羞又急,紅透了臉要拉下自己的衣袖,可是織羅卻握住她的手臂在東翻西找。織羅越看她的雙臂越是惱火和心疼。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怎麼全是傷?是我弄的嗎?我記得才拉了你一下!」她的手臂遍布了細細小小結痂的紅點和觸目驚心的淤傷,一雙白細的臂膀有數不盡的傷處。
「那些……不是你弄的,你不想娶我就別看我的身子。」掙月兌不開他,連城低垂了臉龐,聲音低啞得幾不可聞。
「是誰弄的?」一種酸楚的感覺在他的心頭泛濫,他放輕了力道替她拉好衣袖,抬起她的臉龐問。
「你會在乎我?」她別開臉,不肯再看他一眼。
「我……」他說不上來,很想就這樣對她不理不睬,可是又有種難舍的心情使他的腳步離不開。
「揭了我的頭巾後,不願當我的相公又不想帶我走,我的生死傷痛與你何干?」她把手從他的大掌里抽開,又想跳下大石,好順他的意離他遠遠的。
「你說你的腳不能沾上,而這里又只有我和你,你別跟我在這節骨眼上逞強睹氣!」他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落地前又將她抱高,低頭對懷里的她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