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賭什麼氣?什麼…都沒有了……」她不再掙扎,甚至,連動也不想動了。
「你別這樣,這樣,…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似的。」心疼憐惜的感覺又從他的心頭涌了上來,他輕輕搖抱著她,連平時粗大的嗓門也降低為從不曾有過的音調。
‘你是最後一個能欺負我的人,以後不會再有了,不會了。」逃婚時她失了寶珠,就算往後有人還想欺負她,只怕她也沒那個命能賴活著。
「什麼最後一個?」她又想死了?
「別管我,放我下來。」她輕椎著他的手,不想回答也不想看他。
「我不能不管,你把話解釋清楚,我救了你的命,我就要管你的死活。」脾氣比牛還倔的織羅,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我的死活是注定的,我說明了,你又能幫我什麼?我很感謝你救過我,但時間到了,該走就是要走,即使我不想也不成,你放心,我會很好的,你走,不必顧慮我。」沒有寶珠,她再活也只有一些時日,但在這段最後的日子,她要好好過一場。
「連城,你不是在騙我?」他肅然著一張臉,語氣里有點不相信。
她只是笑著,表情淡然地看著遠方。
他猛地打冷顫,想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笑意。他一點也不喜歡她這種笑顏,這太過深刻其實,像在訣別,不該出現在她如此絕美的臉上。
「你是認真的?」他下意識更將她往懷里帶,小心翼翼地抱牢。
「再認真不過。」她吐了口氣,也看開了。
她仰首看著林里灑下的點點陽光,傾耳聆听山洞里淙淙的山泉聲,心底計劃著該怎麼運用剩下來的時間,好留下一段美麗的記憶。
「如果,我帶你走的話……」他忍不住沖動地開口,說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
連城反而含笑地揮手婉拒。
「不用了,你走吧,就當作……你不曾遇見我,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她轉臉正視他,小手放在他的胸前輕輕推著。
「我要帶你走。」他不肯松手,反而一改初衷。
「你不是不肯也不願?何苦為難自己?」她看著這個反反復復的男人,不禁嘆息。
「誰教我救了你?既然救了,就得救到底,徹頭徹尾當一個好人,我更不願別人說我對不住你這樣一個弱女子,把你孤零零拋在這里見死不救。」他隨口搬出了一堆道理,就是不肯放開她。
當下想離開的人變成了連城,而硬要跟著的人換成了織羅。「我不想勉強你,你讓我走好不好?」連城蹙著細眉,對這個脾氣倔強的男人感到無奈。
「我願意被你勉強。」他癟著嘴,固執的眼神寫滿了他的決心。
連城的嘆息更深了。
「我要把你帶在我的身邊。」織羅又字字有力地把話傳送她的耳里。
面對一個脾氣像牛的男人,她只好放棄。
「我在你身邊的時間……不會很久,我不會麻煩你,也不會糾纏你,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消失,你放心。」她知道他原本很不情願,于是把話說在前頭要他安心。
「消失?你這次又是說真的?」織羅听完後不但不安心,反而更緊張了。
「真的。」她輕輕點頭。
「慘了,這下我非得緊緊帶著你不可。」
第三章
此時此刻,眼前的場景很怪異。
有一男一女,一個身材高壯魁梧,一個弱不禁風,男的身著普通的粗布衣衫,活月兌月兌就像個草野莽夫,女的卻是頭戴鳳冠,一身紅艷的新嫁裳,貌美得像極了仙女。
那名男子抱著懷中的小女人,一腳踹開客錢的大門後,就站在這家客棧的大門前,面對著原本高朋滿坐,而此時悄然無聲的人群。整間客棧,在他們兩人一出現後,頓時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面的聲音都能听見。
然後包括他們兩個,整間客棧里所有人的舉動都在此時暫停。
織羅抱著連城在大門前立著,而站在櫃台里的掌櫃拿著算盤不拔,倒茶的小二提著茶壺不為客人倒茶,飲酒的漢子豐舉著酒杯忘了喝,用膳中的男男女女皆舉箸不動……客棧里頭的人訝異地看著外頭的人,外頭的人則是納悶地看著里頭的人。
沉默籠罩住整間客棧的大門里外。
連城是第一個打破寂靜的人。
「我們……要在這里站多久?」她悄悄拉著織羅胸前的衣襟,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跟他在這門口站了幾百年。
「我不知道。」織羅的眉峰挑高成兩座小山,兩眼瞪著里頭那里不說話、沒動作的人
「他們還要看我們看多久?」雖然氣氛怪尷尬的,可是光是這樣在們口呆站著,一直抱著她的織羅會累嘍。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又—一掃過里頭靜止不動的人群。
連城看他與里頭的人們,就這樣互相看來看去也不是辦法,她在他的懷里動了動,仰著小臉,讓他停在里頭人群身上的雙眼移到她身上來。
「織羅,我們先進去好嗎?」她提出一個可以打破僵局的建議。
「我還在納悶這些人的反應中。」可是,他還在研究那些人的怪樣。
「先進去歇歇腿,訂了晚上能夠休息的廂房後,你可以再繼續納悶。」她又拉拉他的衣裳,催他進門。
「說得有理。」反正他一時也想不出來,就順著她的話,抱著她踏進大門,走向櫃台。
「掌櫃。」連城開口喚著手里拿著算盤,仍在發呆的掌櫃。
那個掌櫃像尊泥人般動也不動。
「連城,他中邪了?」織羅皺眉低頭問她。
「可能是我的聲音大小他沒听到,你叫叫看。」她搖搖頭,她的音量一向小得像貓叫,應當是不夠大聲。
「掌櫃的!」她的聲音像貓叫,而他的卻像大鐘。
被織羅特粗的吼聲叫醒的掌櫃,眨了眨眼皮,立刻站正回答。
「有!」醒了醒了,這男人的吼聲把他的魂都嚇回籠了。連城覺得他的音量實在很有效,又轉頭告訴他一件好消息。
「織羅,那些人也動了。」倒茶的開始倒茶,喝酒的開始喝酒,吃飯的人們也重新吃起冷掉的飯菜。
「等會兒,照你說的把房訂好後,我再來想他們的反應。」他要一件一件事慢慢來,先打理好晚上的住處再說。
「掌櫃,我們要兩間廂房。」連城對著掌櫃微微一笑。
「你要兩間?」掌櫃听著連城輕輕柔柔的聲音,連骨子都快酥掉了,整個人被迷得暈陶陶的。
織羅冷冷地瞪他一眼,又用特有的音量讓他清醒。
「兩間,而且要上好廂房,一定得是石質或木質地板,不能有土!」他驟起一把無名火,突然覺得心中酸溜溜的,很想把這個一直看著連城的男人的眼珠挖出來。
「客倌,你說什麼?」掌櫃又被他嚇醒,帶著意外的表情重問一次。
「听不懂我的話?」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浮躁,滿肚子酸意四處翻涌。
「你對廂房的吩咐我是听得懂,但是,你們要兩間房?你們不是那個……」不敢得罪織羅這名魁梧的大聲公,掌櫃拿著巾帕,邊擦冷汗邊懷疑。
「是什麼?」連城好奇地問。
「剛完成大婚的夫妻。」
先前怪異的景象已經讓織羅滿腦子疑惑,現在掌櫃的這句話,把他弄得更胡涂了。
「夫妻?誰跟誰?」他記得他剛才往里頭看了半天,好像沒看到什麼剛完成大婚的夫妻。
「你跟她。」掌櫃露出僵硬的笑容,伸手指著他和他懷里的連城。
「我們?」他跟她是夫妻?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他都不知道?
「就是你們。」掌櫃確定地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