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濃煙燻得酸澀的眼眸里,無法抑制地逼出兩顆濕淚。「你——笨蛋!」
火是她的天敵啊!
平時看到不都嚇得唉唉叫嗎?她不避遠一點,還自己跑來送死!
火勢燒得她什麼咒術都忘了,就算還記得,微弱的力量也使不上任何作用,一遇上天敵,她軟綿綿得幾乎與凡人無異,可她還是堅決要來尋他……
鳳遙握牢她的手,啞聲道︰「我們一起。」
這是他許給她的承諾——死活一起。
除此之外,太多細節他已然模糊,只記得最後肺部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耳邊傳來耳語交談聲時,人已置身于救護車中。
「旎旎……」他心心念念記掛著,沙啞疼痛的喉間吃力地逸出聲。
「你說那個沖進去找你的女孩子嗎?我們沒看到她,目前消防人員還在努力。」有人如是回答。
不,他很確定他沒有松開她的手。
然而,他懷中只剩一株——白色的、半枯的不知名植物。
他在醫院待了半天,配合著做完檢查,感覺體力稍稍回復,便不顧醫護人員反對匆忙返家,安置這株從未離身的綠色植物。
他知道,這是她,他感應得到她的氣息。
雖知這是她必逢的天劫,他還是無法不心痛。原來天也懂得操弄人心,這劫,安排得與他環環相扣,她怎可能避得開!
每一日,他悉心照料,看著它越見青翠,低聲告訴她︰「不用急,慢慢來,好好的休息,等養足了精神再回來。」
入睡前,也不忘與她道晚安。
閑來無事時,他最常做的便是坐在窗前與她說說話。不必有所回應,他知道她都感受得到,也很喜歡他以指月復輕輕撫過她的葉瓣,每次他這樣做,它都會愉悅地顫抖。
「今天不能陪你,我要去公司一趟。」他轉身進浴室漱洗,準備出門。
窗台間,一瓣輩綠迎風招展,女敕白花苞緩緩、緩緩綻放,清妍絕美的身姿令百花盡皆失色。
一踏進家門,鳳遙立刻便察覺到有什麼不太一樣了。
他緩緩拾級而上,推開房門,窗台上的雪絳草消失無蹤,目光搜尋了房內一圈,最後停留在隆起的床被間。
他輕悄地靠近,先是瞧見披散在枕間、如瀑般黑得發亮的柔軟長發,然後是雪女敕的肩、隱沒在被子底下嬌娜嫵媚的誘人春光。
「旎旎。」輕輕地,他喊。
埋在枕間的嬌容稍離,抬了抬眼。「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長指拂開黑發,無盡憐惜。「怎麼不穿衣服?會著涼的。」
「沒力氣。」她嬌噥,討憐地將臉頰偎向寬掌間,蹭了蹭。元神才剛凝聚,化為人身已耗盡她全部的力氣。
若不是感受到他期待見她的心情,其實是應該再等一陣子的。
她太虛弱,鳳遙看了萬分不舍。「吃點東西好不好?我去煮。」
「好。」一個月沒吃到人間美食了,好想吃。
他短哲離開房間,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盤炒飯。
「太晚了,只剩炒飯,好嗎?」
孫大小姐的回應是撒嬌地朝他伸出雪白雙臂。
讀出「抱抱」的肢體語言,他只得靠坐在另一方的空床位,將炒飯放在床邊櫃上,連人帶被撈起她,讓嬌嬌軟軟的俏佳人倚在他臂彎間,一口一口喂食。
人雖虛弱,胃口倒是還不錯,一整盤吃得干干淨淨。
「還要不要?」
她搖搖頭,飲盡他湊到唇邊來的白開水,雪白藕臂纏樓他腰際。「陪我睡。」
鳳遙擱下水杯,挪低身體,充當人形抱枕,善盡「陪睡」職責。原本擱在他腰間的小手,突然不安分起來,在他身上東模西模。鳳遙及時抓住幾乎要鑽進上衣里頭的小手,無奈道︰「不是要睡嗎?」莫非是飽暖思婬欲?
「檢查看看你有沒有受傷。」答得理直氣壯。
泵娘,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回想起她那時堅決回頭尋他的模樣,他不知不覺便軟了心,松開手,天大的事也都想縱容她、由著她去了。
她也沒真想做什麼,只是尋著他胸口的位置,平貼著,感受心房的律動與溫暖,安心閉上眼。
「我好想、好想你……」模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溫度,真的好難熬。她低低嬌喃了聲,枕著他臂膀。
好累,又想睡了。
直到胸前傳出平穩的呼吸聲,他垂眸凝視睡容,淺吻蟋首,輕不可聞地低聲回應——
我又何嘗不是?
內心不是沒有忐忑的,多怕她傷了元神,再也回不來,直到熟悉的柔軟溫香再次填滿胸懷,他才終能確認自己並沒有失去她,讓多日以來惶然的心情得到安撫。
***
她這一睡,又足足睡了三個日夜,不曾醒來。
原本擔心她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但見她臉色一日日紅潤,胸口平穩而規律地起伏著,舒展的眉目安然恬適,唇畔甚至帶有淺淺笑意,他這才安心。
是作了什麼好夢嗎?指月復撫過帶笑的柔軟櫻唇,他不由自主傾身,珍憐萬般地淺吻。
「嗯……」蝶棲般的柔吻仍是擾醒了她。孫旖旎低噥,本能地迎上他,啟唇回應,索求更多、還要再更多。
溫存細吻加溫、轉熾,成了熱烈的唇舌交纏,激烈得幾乎奪去兩人呼吸。
他由深吻中率先恢復些許理智,拒絕沉淪地挪開唇,奪回些許發言空間,擰眉瞪她。「你究竟有沒有看清楚對方是誰?」
水眸氛氯而迷蒙,千萬別說她對任何人都如此熱情歡迎!
「鳳遙——」嬌嬌喊了聲。
蹙起的眉,在她無意識吐出這個名字時舒展開來。
女敕頰在他頸際蹭了蹭,分明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可是無論夢中還是現實,都只有這個名字,連猶豫都不曾。
胸房飽滿著不知名情緒,他張臂,將她嬌軀攬得密密實實,出口的語調柔軟得連他都不認識。「你還想繼續睡,還是要起來吃點東西?」三天沒進食了,雖然她不是普通人類,多少還是會擔心她睡出問題來。
「要洗澡。」她道出第三個答案。
他松開她,先進浴室替她放了一缸熱水,才出來喊她。「可以了。」
「喔。」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往浴室走去。
確認她沒問題,他才下樓去準備餐點,讓她洗完澡立刻就能吃。
他不重口月復之欲,一個人三餐都是以能夠溫飽為原則,不會刻意費心,這是頭一回,他站在廚房里,專注思考該準備些什麼。
最後,電鍋里蒸了一籠燒賣,他起油鍋炒了幾道家常菜,煎一盤海鮮煎餅,另一個爐上正在煮地瓜稀飯,還有點時間,順道煎了牛小排……
因為不確定她想吃什麼,就什麼都做了些,讓她可以挑著吃。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違背平日的簡約原則,以連他都陌生的溫柔寵溺著一個人,如果不是她循著香氣下樓來,他洗完鍋子己經準備要再炒一盤什錦炒面了……她睡著的這三天,他在冰箱里儲備了不少食材,以確保她一醒來就有東西吃。
「好香。」孫旖旎聞得胃口大開,等不及便用手捏了塊海鮮煎餅入口,含糊不清地問︰「有其他客人要來嗎?」
「只有一位嬌客,孫小姐。」
所以這一桌子食物都是為她準備的?!
簡直大費周章得令她意外。
「我好受寵若驚。」她捂住胸口,一副不堪負荷的死相。
「別鬧了。」將電鍋里的燒賣端上桌後,他擰了擰俏鼻。「快吃。」
他並沒有坐下來陪她吃,而是轉身回去收拾廚房。孫旖旎一時忘形,帶著燦笑撲抱過去,嬌喊︰「鳳遙——」
他避了避。「你才剛洗完澡,我身上都是油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