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甩頭,努力保持清醒,卻發現,視線愈來愈模糊……
她靜靜佇立在床邊,凝視著床板上昏睡的男子。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翠兒低喃。
她掙扎過,也看得出他是個君子,莊重守禮,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毀他清譽,她也良心不安,可……一想到往後能讓娘親過上好日子,她便顧不得許多了。
他或許會氣憤、不諒解,但終究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一定會負起責任的。她不求將軍夫人名餃,也配不上,只要當個小妾,不再為生活犯愁,也就夠了。
何況——他生得如此俊朗出塵,若能委身于這樣一名男子,又何來委屈?
思及此,她一咬牙,豁了出去,探手為他寬衣——
「他好意幫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一道清冷嗓音揚起,翠兒嚇得縮回手,驚惶回身。
房門被推開,梅映宛緩步而入,眼神冰冷。「他對你沒有任何壞心眼,會讓你有機會設計他,是因為他有心幫你,可你卻利用了他的善心,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他!你明知他是誰,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性命保衛國上,你有安穩日子可過嗎?如此助紂為虐、恩將仇報,你于心何安?」
一字一句,嚴厲的指控令翠兒慌了手腳,心慌道︰「我、我沒有……我沒要害死他……」
「你已經在這麼做了!不但害他,更害自己的娘親。」
什麼意思?
「娘?!」翠兒臉色一變,奔出房門,只見幾名大漢抓著娘親,一面捂住她的口鼻不教她發出聲音。
「你們想對我娘做什麼,放開她、放開她——」她撲上前,與那些人扭打成一團,其中一名大漢見情況有異,旋即朝同伴使了個眼色,當機立斷便要——
「住手!」梅映宛輕喝。「想殺人滅口,栽贓嫁禍嗎?這手段你們玩得還不夠聰明。」
這女人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持刀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我相當清楚你們听命于誰,目的又是什麼……」讀出對方立現的殺意,她面不改色,語調冷靜平穩。「當然,你們也可以殺我滅口,但是在來之前,我已將一切告知第三人,若我沒法平安回去,她會去報官說明一切,這奸污民女、錯手殺人的罪名,怎麼也不會落到衛將軍頭上。倒是你們的主子,這要追查下來,真能擔保他可以置身事外嗎?」
戲碼還未上演,就教人給破了局,這還怎麼搞得下去?幾名大漢頓時進退不得,拿不定主意。
「我只要能確保衛將軍無事便夠,至于你們,是要雙手染血,背負三條人命?還是靜靜離開,我便當這事沒發生過。」
懊怎麼辦?目的已無法達到,殺人只是多讓自己染上血腥,這女人膽子大、夠沉穩,說話條理分明,他們在想什麼根本全被她給看透了!
比起那個沒腦袋、傻傻被利用的姑娘,她聰明許多,也不容易應付。
于是他們當下決定,抽身離去。
解決完這一頭,梅映宛雙手環胸,冷冷俯視角落緊緊相擁、恐懼顫抖的母女。
「他們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昧著良知去陷害忠良,連命都不要?」
才剛月兌離死亡恐懼,翠兒心情猶未平復,顫聲道︰「我沒料到會這樣……是、是那個人……他說和衛將軍有過節……見不得世人當他是英雄、君子來崇拜,所以……要我這樣做。只要木已成舟,事後再堅稱是他強行玷辱了我,他便不得不負起責任……他說他只是想毀衛將軍名聲而已,而我要安穩日子……」
「你——傻翠兒,你怎會做這種事!」婦人心痛不已。「日子苦歸苦,咱們娘兒倆平平安安,清白過日才重要啊!」
「天真!」梅映宛低斥,實在無法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單純的笨蛋,她是想過好日子想瘋了嗎?「他們若有心要害人,奪的就不會單單只是衛將軍的名聲,否則何必大費周章?大將軍見獵心喜,奸殺民女,老母護女心切,同遭殺害,這戲碼有沒有更精彩?」
翠兒渾身一顫,寒意遍布全身。「怎、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姑娘,你一定有辦法,對吧?」
「自作孽。」梅映宛完全不想理會她,轉身回到房中,看見他不省人事的模樣,微微動了怒。「你給他喝了什麼?會不會傷身?」
「只是迷藥,真的!不會傷到他。」
「藥效何時會退?」
「明日清晨。」翠兒不敢隱瞞,如實回答。
梅映宛撇開頭,不再多瞧她一眼,目光專注地停留在衛少央身上。
她無法再信任翠兒,會為了自身利益而誣陷他人,她怎麼敢保證,她前腳走後,那女人會不會又動歪腦筋,企圖撈個將軍夫人來做做?又或者,那些人去而復返,又想到什麼詭計來誣陷他,翠兒根本應付不來。
她必須親自守著他,確保他無恙。
「不是說了要你當心嗎?」她對著昏睡的衛少央喃聲輕嘆,虧她還刻意做了荷葉粽,要岳紅綃悄悄送去給他示警。
她早料到會如此,衛少央性情耿介磊落,不懂曲來拐去的小人心思,更防不了那些他想都想不到的下流招數。
依我朝律法,殺人者死,那是老祖宗開國以來,便約法三章定下的規矩,饒是皇帝再偏寵也赦不了的罪。
杜天麟這一計,用得可真狠。
床上昏睡的男子,衣衫凌亂,只差那麼一點,真要百口莫辯了。
她放柔了神情,目光憐惜。
他這模樣啊!莫怪他人動歹念,連她都怦然心動,忍不住想侵犯他了。
她嘆息,縴指柔柔撫觸俊顏,化開他深蹙的眉心,順勢而下,拂開襟口查看昔日舊傷,確定有得到妥善的照料,這才安下一顆心,替他拉整衣裳。
「別擔心,我在這里,你好好睡。」
這一夜,她寸步未離,守在他身畔,凝視他格外安穩的睡容,直至夜盡天明。
「姑娘……」房門被推開,一道遲疑的聲音喚道。翠兒神情憂惶,怕是也提心吊膽,徹夜不敢入睡。
梅映宛輕嘆,再三流連了半晌,才自那安睡的臉容上移開,起身面對她,自袖內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這些銀子你收著,好好和你母親過日子,別再動歪腦筋害人了。」
「可是那些人——」
「沒事的,衛將軍平安,你們就不會有事。」他們的目標是衛少央,不是她們。
她不僅救下她們的命,還關照往後生計,捧著銀兩,翠兒感激得落淚。「我、我們不知該怎麼報答才好了……」
「真要報答,那就替我看好衛將軍,別讓任何人傷害他。」
「我會、我會的!」
「嗯,那我走了。」他也差不多是時候要醒了。
衛少央在她離開後的半個時辰醒來。
他已許久不曾如此安穩地睡上一覺,他甚至驚訝自己可以睡得這麼沈,完全沒有防心……
他不是傻瓜,從昨夜至今,自是察覺到這當中必有蹊蹺,只是醒來後卻詭異得什麼事也沒發生,是誰在暗地里幫他,為他化去危機?
他心底有數,只是既已事過境遷,他也無意追究此事,徒惹他人難堪,于是也故作無事,順勢說近來太累,一不留神在這兒睡去,給姑娘添麻煩了。
他表明身分,問她是否願意到將軍府幫差,薪俸雖不能錦衣玉食,但要讓她們母女倆安穩度日應是不成問題。
翠兒含著淚,既羞愧又感激地連聲應允。他們都是好人,她慶幸自己昨夜沒犯下大錯,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暗暗告訴自己,要做到應允那位姑娘的事,替這正直磊落的將軍多留神,別再教小人有機可乘。